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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你对我的怨气……”
谢云缓慢的重复着,这句话刚起了个头还没等说完,忽然觉得旁边人的气息一轻,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搂楚凌的肩膀,没想到正好接住了他向自己这边倒过来的身体……
这个倔强而坚强的男人,终于再也没有力气对抗身体已经濒临极限的损伤和痛苦,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谢凛
楚凌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一间加护病房里,腿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妥当了,手上正在输液。在他身上没有镣铐,身边也没有人看守,总的来说,就是一点都不像刚刚谋杀完家主之后的待遇。
锦一身黑衣无声无息的背对着楚凌临窗而立,长久的习惯积累下来,竟是连呼吸都让人听不清楚。
楚凌看到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想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上的伤又让他躺了回去。楚凌也不介意,就躺在床上歪头淡淡的看着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的锦。
“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楚凌点点头,想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嗓子还是干的撕裂般的疼。他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自己昏昏沉沉的头,声音干裂嘶哑,“我和他是怎么回来的?”
“昏迷了三天半。”锦倒了杯水扶着楚凌起来喝了两口,等他喝完才简略的回答:“我带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撤了。既然找不到你们,吕英就完全没有要跟我们硬碰硬的必要。”
锦无论是说话还是他对待楚凌的态度,都跟平常一模一样,平平淡淡的声音,依稀透露着关心的动作,就如同他从来没有出卖过楚凌一般。
而楚凌也没有发难,没事儿人一般安然的就着锦的手喝了半杯水,“这样啊……”楚凌沉吟着抬眼观察了一下这件加护病房,墙面被漆成浅浅的绿色,各种生活配套设置一应俱全。而后他对锦挑了挑眉,疑问的声音微带嘲讽:“为什么我谋杀家主被带回来之后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我以为——假如我还能醒过来,迎接我的最起码也应该是本家里的地牢才对~”
“你意图谋害家主了么?”锦重新直起身来背对着楚凌看着窗外夕阳渐渐把大地染红,慢慢扯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我只知道,我们三人一起去拿名册不料却遭遇吕英埋伏,你为护家主周全而身受重伤,是大功。别的,我不知道。”
楚凌眉头一皱,转头双眼看着眼前那个隐在夕阳的阴影下,变得模糊不清的背影,低哑的嗓音因为怀疑和探究而微微发冷,“这么简单?”
“起码目前为止,确实这么简单。”锦说话这句话就转过身来,给楚凌的杯子重新填满了水,在他平淡的眼睛里楚凌看不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东西。
“老爷回来了,就在出事当晚。”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让他也有些顾忌的事情,他抬脚向门外走,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如果这次能这么简单的蒙混过关当然是最好,如果不能……”
到了门边的时候,手已经抓住扶手的锦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躺在床上漠然得没有一丝反应的楚凌,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声音微沉,继续说道:“如果不能,包庇你,少爷作为家主也一样逃避不了责任。总之,你先趁现在安心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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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凛一直以来都是个理智得可怕的男人。自他二十岁上位以来,这位前代的谢家家主在世人眼里就一直是这样的。
当谢云推开主宅书房门,看到那张昔日里除了他没人敢坐上去的老板椅上此刻坐着的那个看不清长相的中年男人的时候,即便是早在意料之中,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不露痕迹的皱了下眉。
室内没有开灯,夕阳已经快要消耗殆尽的光辉勉勉强强能把这件大大的书房照亮,那晦暗不清的微弱光线让人感觉到压抑。
桌子后面的男人穿了件铁灰色的真丝衬衫,没打领带,双手交叉随意的撑在桌上抵着下巴,被黯淡的光线所模糊的脸上,唯独一副金丝眼睛散发着冷然的、没有感情的白光。
他就那么悠闲而随意的坐在老板椅上,一双同谢云如出一辙的漆黑而凌厉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看着他的儿子走进来,沉默无声。
谢云挑了下眉,扫了谢凛一眼,无所谓的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随意坐了下来。随手从后面的架子上拿下一个清代的古董小花瓶在手中把玩,看都不看坐在上首的男人一眼。
侍者敲门送了两杯咖啡进来,然后很快又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这个过程中好像知道坐在老板椅上的那男人的习惯一样,甚至连招呼都没打。
谢凛这个时候才开口,他成熟稳重的声音听起来不疾不徐,每一个音节都过渡得极为流畅,不知不觉间就可以安抚人心,“阿云,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对自己的儿子说话,威严而慈爱,叫“阿云”的时候甚至语调微微愉快的上扬,让这个实际上开始就已经惊涛暗涌的问句变得就如同父亲教训在墙上乱涂乱画的儿子一样,无论是宠溺无奈还是责怪,都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
谢云没有应声,放下那个花瓶,端起咖啡动作随意优雅的喝了一口又放下,上好的陶瓷轻击桌面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洞。
末了,他斜着眼睛瞟了主位上的谢凛一眼,勾了一下嘴角,一脸的不以为然。
谢凛透过架在鼻子上的水晶镜片看着谢云,忍不住又有些头疼。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作为谢家几百年来传承下来的基业,谢云要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事实上,他的儿子已经相当优秀了,只不过,对一个家主的职位而言,他还是不够冷静和理智。最起码,他无法约束自己兴起之时的某种突如其来的欲望。就比如上次的飙车骑马,就比如这次的任性救人。
谢凛暗叹了一声,同时出口的话却稳当的听不出一丝一毫情绪上的波动,只是这次听来,语气上责备教育的味道稍微重了一些:“我记得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诫你,做家主,就千万不能以身犯险,你的命才是最大的。”
谢云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仍旧安然的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你做了这么错误的事情,无外乎就是为了一个家奴。”谢凛说话的声音又沉下去了几分,里面隐隐带着轻蔑的杀意,连带着,室内的气压也因此而迅速降低,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一个家奴算什么?他死了,我可以再给你训练十个八个。他对整个谢氏而言根本就微不足道,你为什么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
“你错了。”谢云终于开口,平淡的声音从容淡定。他轻而易举不痛不痒的反驳了老家主的话,用的词,是简单而强硬的三个字——你错了。
自谢云接任家主知道自己生母的事情之后,对这位父亲便是心存芥蒂,人前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但实际上这两年,这种相处方式两人都已经相当熟悉并且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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