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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有点像云雁的房子,只是没有矛盾的元素,採更为纯正淡雅的和风设计,门前留一块进出的空地,其馀都是架高的木地板。除了正面,其他墙面也都由玻璃构成,几无死角的採光十分明亮,像这样的设计通常闷热,这里的隔热与通风却做得很好,非但不热,还比起外头净爽得多。
两侧各有座位区,正面着门的是个似吧檯环状矮桌,上头放了一组茶具,矮桌后方是等长的木柜,不同种类的茶罐依序排放,顏色各异却看得整齐。茶以外的空位全放着书,按高矮、系列依序罗列——不难看出屋主的讲究。
门的两侧各放了一组鞋柜,上头陈列的似乎是替换的室内鞋,同样一丝不苟地整齐。
「换上吧。」
算准时机似地,方才替我开门的男子在我看向鞋柜的同时开了口。他的嗓音平和而温润,我转过头看向他。一进门就不小心看得入迷,他也不催促,就这么在旁边等着,我頷首向他的温柔致意,迅速拿了最右侧的室内鞋把鞋子给换了。
他又示意我把换下来的鞋放在空出来的位置,我听话照做,还特别调整角度,摆得跟旁边的鞋子一样整齐。微微抬头偷瞄他一眼,他已经往内站上木板,视线仍停在我身上。
「你很细心呢。」他说着,微笑中隐隐带着满意。向后退了退,他五指併拢指向右边的座位区,「这边请。」
突然被称讚怪不好意思的,我愣了愣,才随他迈步到座位上。靠窗的位子,窗边还种了一排植物,我背对门口而坐,这里的座位称不上多,一区三桌,个别附设茶具。宽敞的空间明亮而舒适,最里面还设了一架纯白的钢琴。
看到钢琴我不禁意外,在这样一个偏东方色彩的空间,虽不到突兀,可也称不上适合,而似乎感受到我的困惑,他坐下的同时开了口:「那是朋友寄放在这的。」
原来如此。我微微点头当作回应,又微妙地对望片刻,他再次开口:「我是苏季清,季节的季,清澈的清——叫我季清就好。」
「我叫时霂光,时光,中间的『霂』是雨字头的霂。」
我把跟云雁介绍的那套搬过来用。他点了点头,「稍坐一会吧,能喝茶?」
「可以。」
他微笑起身离开,应该是泡茶去了,我看着他回到吧檯,烧了水,从桌底拿出一罐开过的茶叶。
都特意自我介绍了,还让我稍等,他似乎知道我会造访,应该也多少猜出了来意——纵然还有许多不确定性,但至少目前是找对方向了。
既然方向正确,等待之馀我又随处看了看。四面都是玻璃,但又做了不同处理,正面是外看不见内,我旁边的这面却镜面似地,只能在朦胧透着外界光亮的表面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吧檯那侧的也是,可另一区的墙面却跟正面一样看得到外头。
视线绕了一圈又回到身侧的这面墙,我看着其中的自己突然有点恍惚,通常这个时候应该在租屋处悠间地听歌或找曲子翻唱,要不然就是回家跟爸妈窝在一块——事情怎么会发展至此?会不会太衝动行事了?我不禁自问。
袖手旁观才能明哲保身,现在的状况简直是背道而驰。我长吁了口气,准备把目光挪开,却在剎那间隐约感受到一道微光闪过——
错觉?朦胧而几乎无法察觉的光辉一闪即纵,我眨了眨眼,正想凑近看能不能窥知一二,下一刻便听见了门打开才有的铃声响起。
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那抹刚进门的身影闔上了门,换上室内鞋向着吧檯走去,他将某样物品交给坐在内侧等水煮开的苏季清,另一手则捧了一叠照片,他把它们靠在桌上整了整,又重新轻捏在手里——这一切动作结束,那人才转过来看向这边。
是「他」。
「是你啊。」对视的瞬间他率先开口。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语调轻扬,很好听,就像根羽毛轻巧地搔过耳际。
我有些无措地回了一声,换来他轻笑地挑眉,或许前两次的经验让我觉得他是个冷淡而寡言的男人,可当他开了口,又面带笑容地向这走来的时候,原有的印象就这么被肤浅地推翻了。
来到对面他盘腿而坐,垂着眼一张张翻看手里的照片,角度的关係实在难以看到照片内容,他似乎在分类,或是挑选,有的照片他看了就放在地上,有些则摊在桌面。
桌上的照片都是些花草树木的特写或远景,就底片的外观,应该是由拍立得照出来的——这令人不禁联想到云雁所说的一切,儘管看似普通,但现在只要与拍立得相关,都变得可疑了起来。
他确实可疑,连带着苏季清也是,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他们应该也是持有相机的七人之一。只是,云雁应该是有意让我来找他们的,纵然信任一个多变的演员并不理智,可我就是觉得云雁不会刻意把我送进虎口,目前就姑且把这两人放在一个相关却无害的定位上吧。
「所以呢?来这做什么?」他说着,手边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说完他才抬起头,笔直地与我对视。
「……我想知道关于云雁的事。」
他「哦——」了一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是笑着的,可不难感受到一股试探,虽不晓得该如何拿捏手里的牌,但不好好应对他肯定是不会透露的——
「我就直说了,他的相机现在在我手里,而且是本人自愿给的,我想我有资格理解你们持有者间的生态。」
他迟早会知道云雁的相机不见,并会理所当然地联想到我身上,既然瞒着没用不如当作筹码,资讯量本就不多,若一开始就迂回的话反而有失气势,开头就把逻辑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才是上策。
「那又如何?」只可惜他不吃这套,那双黑眸中透着狡黠,「再怎么相近,你终究无法代替他成为相机的新主人,收起你天真而多馀的好奇心,别来插手持有人之间的事情。」
「持有人之间彼此都认识?」我把在云雁那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再次提出来,「不然你怎么篤定这件事与我无关?」
似乎没料到我会就着他的话反问,他微微一愣,才又扬起笑:「如果我说『是』,你会就此收手?」
整件事特别奇怪,若他不愿意透露,为何当初要给我名片?苏季清也是,若本就没有这份意愿,又何必让我在这等呢?我瞥了眼正若无其事地替茶壶注入开水的苏季清,又重新看向眼前笑得玩味的男人——给我线索的是他,拒绝我的也是他,这难不成是个考验?还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了念头?
「不会。」我故作镇静。
老实说,云雁的死确实令人遗憾,我也一度深陷情绪而来到这里,可当冷静下来,这件事并不足以构成像这样被刁难还非得追根究柢的理由。我终究不是那么热心的人,之所以对此事如此在意,其根本还是归因于与自身相关的私心——
「因为我自己本来就有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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