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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从何时起,每日清晨,梁府里总会响起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听声音,正是从沈清禾的房中传出来的。
屋子里,秦嬷嬷一边专心做着针线,偶尔抬眼看一眼正在读诗文的两个孩子,除了楠儿之外,另一个则是她的孙女瓶儿。
二个孩子正诵读到:“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李……”大约是有个字不认得,二人同时卡了壳。
另一边,不知正在琢磨着什么的沈清禾头也不抬地开口:“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楠儿和瓶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继续往下念:“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秦嬷嬷见此情景,心中甚是感叹。梁元辰虽教楠儿识过些字,不过他终究要忙于准备科考,并不能抽许多时间教楠儿读书。当今的书塾又不收女子,这几年来楠儿只能待在家里头玩耍嬉戏,消磨时光。
一日,秦嬷嬷听见沈清禾在教楠儿背诗,这才得知她不仅识字,竟还懂得颇多诗文,问起来只说自己在府内闲着,抽空教楠儿读些诗文打发时间。秦嬷嬷在旁听了两日,偶然说起自己有个小孙女瓶儿,也一直想要读书认字,只是没有私塾肯收。不曾料想,沈清禾竟主动提出让瓶儿跟着楠儿一起学,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右通广内,左达承明。既集坟典,亦聚群英。”两个孩子念到此处,沈清禾才终于抬起头来,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今天便到这里吧。回去之后,将这一段读十遍,明日我要抽查。”
两个孩子倒也听话,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跟着便手牵手跑出房门玩闹去了。
秦嬷嬷端了一盘点心送到沈清禾案前:“教两个孩子读书,娘子也是辛苦。这盘点心是我亲手做的,娘子吃点吧。”
不知不觉间,秦嬷嬷如今对她的态度已然大不相同。
“嬷嬷有心了。只是我还不饿,不如就先放着,一会儿等两个孩子回来,给她们吃吧。”沈清禾只抬头道了声谢,仍旧拿着手里的一块料子左看右看。
秦嬷嬷看她手里一直拿着这块布料,也是一时好奇,开口问道:“这一早上我就见娘子拿着这块料子,究竟在看什么?”
沈清禾手中的这块料子其实是她前几日在桌子上看到的,一摸手感光滑柔软,又并非达官贵族常用的绫罗绸缎。她这几日来反复试了试,发现透气性、耐磨性都十分不错,心中隐隐约约有个想法。
她将料子递了过去:“嬷嬷,你可认得这是什么料子?”
秦嬷嬷接过来一看,笑了:“这不就是前些天,我给楠儿和瓶儿两个丫头做布偶用的布料么?那还是几个月前,有个货郎挑了担子路过,老婆子我当时图便宜便买了几块,一忙便搁在库房里给忘了。我瞧着这几块布反正没什么用,便拿来裁做了布偶。”
“这种布料常见吗?”
秦嬷嬷摇摇头:“倒是未在江洲城的布庄里见过。娘子问这个做什么?”
沈清禾摸着这料子,看这手感并非纯棉织就的。根据那本括地志中所记载,当朝的棉花产量并不高,普通棉布价格昂贵。而市面上的布料一般为麻、纱,好一些的则为丝、娟、绸、缎,后者一般为有钱人家所用。普通百姓用的则是土布和麻布,虽然价格便宜,但是透气性保暖性普遍不佳。然而她手里的这块料子不仅耐磨透气,还不易掉色,若是价格合适,必定大有市场。
“嬷嬷,这料子价格如何?”
秦嬷嬷笑着答:“就是因为价格不高,我才买了两块放着,城里的布庄可买不到这么便宜的布料。”
这么好的东西,又价廉物美,沈清禾顿时有了主意:“嬷嬷,你可知道哪里能买到这种布料?”
秦嬷嬷回忆道:“当初买这块布的时候,我顺口问起过那个货郎,他说这叫青江布。我记得青江是个地名,离江洲城也不算远,大概就十几里路程。这种布大约就是那里产的吧。”
沈清禾眼睛一亮:“若我要去这个青江村,嬷嬷可知道该怎么走?”
秦嬷嬷闻言吓了一跳:“好端端的,娘子去那儿做什么?”
“我想去采买一批青江布,放在新开的铺子里售卖。”沈清禾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几种想法。虽然这种青江布质地触感比上等的绫罗绸缎要逊色一些,但是肤感柔软,又吸湿透气,若是拿来做成贴身衣物,必定十分舒适。同时,还可以裁制加工做成家居用品,例如床单、被褥之类的,比现在用的料子都要好上许多,况且比起绫罗绸缎来价格低廉,寻常百姓人家也能用得起。
“娘子要卖青江布?”这段日子,秦嬷嬷也听闻了沈清禾要开铺子做生意的事,却没想到她要卖这种东西。“可是,这种东西会有人买吗?”
沈清禾微笑着说道:“也不仅仅卖布。嬷嬷只需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去到这个青江村,买到我要的布料。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见她如此坚持,秦嬷嬷便将青江村的大体位置同她说了一说:“倒也不难找。出了东城门往西走,会见到一座山头,山顶上有一座高塔,远远地就能瞧见十分好认。只要沿着山脚小路绕一圈,到山的背面便是青江村了。对了!我记得府里门房小厮的舅母刘妈妈就是那座村子里出来的,不时地会进城来一趟,倒是可以让她帮忙带路。”
“若有人带路那自然是最好了。”沈清禾打定了主意。“那就劳烦嬷嬷替我安排一下,我打算明日就去那里看看。”
秦嬷嬷虽不解为何她如此急切,不过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正巧,刘妈妈前日里才进城,明天应当就要回村子里去,我去打一声招呼就是。只是刘妈妈进城一向搭的是村子里的牛车,娘子恐怕坐不惯,是否要让沈管事另外雇一辆马车?”
沈清禾笑着摇头:“我又非什么千金小姐出身,哪里就这么娇贵,有牛车坐就不错了。沈叔如今操持府里的开支,每一笔开销都得精打细算,就别去麻烦他了。不过我得向沈叔讨一个人跟着,万一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既然要有人跟,不如我陪娘子一起去吧。”这一回,秦嬷嬷竟然主动提议。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秦嬷嬷逐渐发现沈清禾并非外面所传言的那般不堪,反而性情温和,处事沉稳,因而慢慢对她的态度和看法都有了些改变。
沈清禾想了想,觉得有秦嬷嬷同去也好:“那就有劳嬷嬷陪我走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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