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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臣尚赞咄叩见大唐皇帝陛下!”尚赞咄作揖礼拜,礼数做的十足,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表情体现了甥国吐蕃对舅国大唐的景仰。
李隆基听了裴旻昨日之言,也醒悟过来,番邦贼子,狼子野心,不可轻信。他们要战不会因为自己的礼让忍一时之气而退却,反而会更加的得寸进尺。现在大唐确实不适合动兵戈,也不想动这兵事。可真要打,却也不惧。因故今日李隆基对尚赞咄这群吐蕃使者没有那么上心,也不亲自接见,直接让礼部以国宾款待。却不想尚赞咄意外上门觐见。
李隆基带着几分平静的道:“使者免礼,不知今日使者可玩的开心?”
“大唐人杰地灵物竞芳华,外臣目不暇接,都不舍得离去了。”尚赞咄作为大唐与吐蕃之间的使者,文化水平毫不逊色当世的饱学之士,各种成语随口而出无生涩之感,他的表情一片向往,其实心底是万分不快,今天礼部的安排他们游大慈恩寺,曲江泛舟。游大慈恩寺无可避免的要去看八景之一的雁塔晨钟,大雁塔因裴旻的剑书名气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看着那裴旻的剑书,尚赞咄就想起昨夜之事,若不是裴旻,他们吐蕃何至于丢此大脸,甚至还折损了一位武艺高强的人才。再游曲江,礼部官员介绍曲江历史,又说了曲江大宴,裴旻再次给礼部官无心的提了出来。尚赞咄满脑子的都是裴旻,又不好表现出自己不喜欢,只能憋闷在心底。
李隆基客气的道:“既然使者喜欢,那就多待几日吧。”
尚赞咄却瞬间热泪盈眶,泪珠顺颊而下。
李隆基也没有想到尚赞咄有如此变故,诧异问道:“外使何故流泪?”
尚赞咄哽咽道:“看大唐繁华,再想我吐蕃贫瘠,百姓衣不果腹,悲由心起,忍不住落下泪来,大唐皇帝陛下莫怪。伟大的大唐皇帝陛您的恩泽好比天下的皓月,您的仁慈就跟母亲一样伟大。外臣斗胆为了我吐蕃受苦的百姓向陛下请求赐我吐蕃经史书籍,让我吐蕃子民能够与外臣一起瞻仰大唐文化;赐我吐蕃务农医书,让我吐蕃子民不受饥饿,生病了也能得到有效医治;再赐我吐蕃工匠,让我吐蕃百姓,能够住的温暖的房子,免受寒冻之苦……”他说的无比凄惨,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万分的虔诚,将李隆基视为圣人一般。
若是之前,李隆基面对尚赞咄这份影帝级的表演,心底定会大感触动,从而应许了他的要求,赠予书籍工匠,以体现天朝上国的仁德。但是昨夜跟裴旻的饭后散步,让他意识到吐蕃这一次来大唐是打算在撕破脸之前,捞上一笔。帮助他们就如助蛇的农夫,讨不得半点的好处。
“外史此言让朕动容!”李隆基也是一脸的感慨,看着已经在窃喜的尚赞咄,话锋一转道:“只是经史书籍、务农医书都是我大唐子民凭借才智辛劳编写的,若就这样平白赠予你们,朕也不好交代。这样吧,大唐现如今缺少军马,你们以军马与我们互换书籍。这国与国的来往,本应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外使你看如何?”
尚赞咄惊愕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硬着头皮道:“不知皇帝陛下打算如何互换?”
李隆基沉吟道:“知识无价,财富有数,朕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备上十万军马,朕予你们万卷书籍,外使看如何?”
尚赞咄叩首道:“此事外臣做不得主,回去与我赞普商议之后,在做定夺。”
李隆基笑道:“请便,朕恭候佳音!”
目送尚赞咄离开,高力士在一旁轻笑道:“这番邦蛮夷果然不安好心。”
李隆基眼中闪着寒光道:“你也看出来了?”
高力士道:“尚赞咄此时来求经史书籍,目的应是大将军府上的那些书册,只要陛下今日恩准。他们便可将两类书册混在一起,书籍是御赐之物,出入我大唐各地,定然不会有人敢查。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所有书籍运往吐蕃。”
“吃里扒外,狼子野心!朕绝不轻饶!”李隆基心中愤恨,眼中杀机四起。
“可恶!”
尚赞咄回到四夷馆,懊恼的猛拍案几,怒火中烧,胸膛上下起伏,想及李隆基今日不按常理出牌,气愤难平,低喝道:“我吐蕃终有一日要杀到这长安,让李唐知道我吐蕃才是真正的霸主。”
副使郎炽勒在一旁道:“今日事情似乎有点异常,我们要早些准备,尽快将杨府的书籍送出去。”
这说道正事,尚赞咄也冷静下来道:“话如此说,可十万册书,二十多辆大车都装不下,我们怎么送?没有李唐皇帝的掩护,如何才能做不到不被怀疑?”他们打的主意与高力士猜测的一样,都打着李隆基御赐书籍的幌子,将杨矩这些年收集的珍贵书籍混入其中,鱼目混珠大大方方的带回吐蕃。
但如今李隆基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方法显然是行不通了。
略一思索,尚赞咄道:“事已至此,十万册书籍,想要尽数带回吐蕃,不太可能。你想办法通知杨大将军,让他选择一下,将建造与工技的著作以及治病医方、医学论著、务农耕作之类的书整理出来,这些杂学才是真正的强国之法,至于分辨善与恶明鉴的儒家学说,暂时可以无视。尽可能的将十万册书缩减成一万册,如何送出去,我们太受瞩目,不方便行动。你联系冯源,让他去找大将军商议,让大将军想办法将万册书籍运出长安。再由冯源安排人手接应。记得将报酬从原来的提升三成,改为提六成。这个时候,别不舍得花钱。知识无价,那万册书籍,能让我吐蕃获益无穷。”
郎炽勒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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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坊安全屋。
裴旻再一次与孙周会面,这一次只有他们外加一个负责联络的王小白。
孙周现在是他手中最重要的胜负棋子,裴旻不想孙周有任何意外,坏了大局。
“怎么样可有发现?”裴旻以得李隆基的准许,只要一切属实,吐蕃涉入此事,有权一并擒拿。现在他们什么都不缺,只差人赃并获。
孙周古怪的道:“事情好像有变,杨府中关于工技著作、医学论著、务农耕作等书都给运走了。我记得当初冯源是说他全要,却不知什么原因,只要了一部分。”
裴旻自然知道缘由,其实对付尚赞咄与杨矩最简单的办法是将计就计,李隆基今天可以答应尚赞咄的要求,然后在尚赞咄回吐蕃的时候将他们拦下搜查,人赃俱获,简单轻松。但这样做来只是除去了吐蕃明面上的力量,他们暗处的棋子,也就是冯源所掌控的力量依旧完好无损。
他们想要将冯源所掌控的力量一网打尽,只有走一条难路,将尚赞咄逼的动用吐蕃暗处的棋子接应,让暗棋转为明子。
得知运走的都是最实用的杂学书,裴旻眼中的戾气徒生,杂学书才是真正的文化结晶,是他们祖先历经千百年,一点一点研究累积的智慧心得,岂容蛮夷以这种手段盗取?
他将缘粗略一说,孙周心思细腻,也想通了前因后果。
裴旻问道:“可知他们将那些书都藏在哪儿了?”
孙周遗憾的摇着有道:“都在杨家祖宅,他们事情办得极为小心。先是以晒书唯由,将十万册书都整理出来,再以府邸不够大,晒不了那么多为借口,将万余册的书籍运往城东祖宅那边。我通知小白兄暗中跟随,现在那万余册书已经搬进了杨家祖宅。杨家祖宅荒废多日,只有几个管事丫鬟做日常打理。只要稍做安排,那万册书就能消失无踪。中丞还请令派人手,监视杨家祖宅。”顿了顿,他道:“就算杨矩将数量减少了十倍,可万余册书,也不是少数。想要不给发现的运出长安,定然还有特别手段。在下今日无意中打听到一则消息,却不知有没有用。”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杨矩包下了一艘花船,好像打算宴请好友外出游玩。杨矩财大气粗,花钱如水,人所共知。可他花钱大多花在女人身上,极少请人外出游玩。在下于杨府务工多年,还是首次听说。所以在下猜测,他们可能是打算用花船将万册书送出长安。”
裴旻沉吟了会儿,赞同道:“你的思路很清晰,揣测的也很有道理。应该错不了了,借助曲江出长安,进渭水,将万册书送出长安。”他心底盘算:曲江渭水有官员巡航执法不假,但执法官员多是盯着商船客船,对于花船却管的宽松。若花船上再有一些不知情的大员,查都无需查,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
如此正好,也说明了杨矩只是负责运送,定然还有负责在约定地点搬运接收的……那些人毫无疑问,都是吐蕃细作。
看来自己这是要去一趟平康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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