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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您醒了,就请您起来吃些东西吧。”
非常温和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非常恭敬的语气,让人难以置信。
都已经被说破了,南宫迟念也只好打消了假寐的打算,心下吃惊这个人实力不凡,她刚刚转醒就被发现了。南宫迟念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褐色的车顶,朴实无华。她右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后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装饰,再加上身下晃动的感觉,她断定这是一个正疾奔在山路上的毫不起眼的小马车。
因着马车太小,她坐起来后背靠着车壁,膝盖还是会碰到那个人的膝盖。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按照南宫迟念的看法,第一眼看上去略显清秀,第二眼就有些惊艳,而后越看越惊艳,也越看越熟悉。
颇有些病态白的脸上偏偏有着血色的朱唇,墨色长发被高高束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一对远山含黛眉,一双秋水横波目。一个更添妩媚的朱砂痣,堪堪落在了右眼尾……
这般倾城绝色的姿容,就算他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衣,都掩不住。
若不是看到了他的喉结,南宫迟念都要怀疑眼前的人其实是女儿身。
等等,右眼尾有颗朱砂痣……
“你是卫琼琚?”虽是疑问句,南宫迟念心里却是已有九成把握了。
西圣国锦衣卫都指挥使卫琼琚,前首辅卫辞之孙。卫琼琚这个名字的由来,她倒是听问魉提过。据说卫琼琚以前叫卫承翊,是按着卫家族谱取的。可他十五岁那年,在西圣女皇的寿宴上,被女皇一眼相中。听闻女皇当时吟了一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便当场给他赐名卫琼琚,并且破格让他进了锦衣卫。只是不知是什么大恩,女皇竟要用别人的孙子来偿还。而后几年里,卫琼琚一路攀升,如有神助,年仅二十就当上了锦衣卫都指挥使,成了女皇跟前的宠臣、重臣。细细算来,今年他也不过才二十又二。但是问魉着重讲了,别看卫琼琚年纪轻轻,其实城府极深、杀人如麻,北镇抚司里一大半的酷刑都是他发明的。在西凉,提他的名字,可以止小儿夜啼。
只见卫琼琚抱拳俯首,声音洪亮且坚定:“锦衣卫都指挥使卫琼琚参见新乐公主。”
“新乐公主?我吗?”南宫迟念惊讶地蹙起了眉头。
“回公主殿下,是陛下前些时候赐得封号,取自‘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卫琼琚依然坚持着那个姿势。
“你知道我是谁吗?”问完这个问题,南宫迟念觉得有些傻,便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在楚华国的身份。”
“回公主殿下,卑职只知道您在楚华是战北王之女和寒雪宫少宫主,其余的便不知道了。”卫琼琚恭敬地回答道。
其实,你已经知道的够多了,没有更多了。南宫迟念默默地想着,不禁对卫琼琚另眼相看。能挖出她少宫主的身份,还能绑架她,证明卫琼琚这个人真的不可小觑,也能证明西凉在楚华定有不少暗探。这是不知,这次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那你们陛下她为何突然要赐我一个公主的身份?你又是如何潜伏在楚华,将我绑走的?”
“回公主殿下……”
“等一下!”南宫迟念出声打断了卫琼琚的话,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说道,“卫大人可以不必一直行礼,你做着累,我看着也烦。你也不必每句话前都加上一句‘回公主殿下’,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件事。现在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这个样子,颇有些假惺惺。”
“卑职不敢。”卫琼琚终于收回了动作,坐直身子,接着道,“陛下也是前些时候才得知公主殿下尚在人世,被寄养在战北王府,便很是欣喜,命卑职即刻出发,尽快将公主带回。”
“这不可能!”南宫迟念立刻就否定了,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说道,“我怎会是西圣女皇的孩子?我出生在楚京,出生的时候楚京城里很多人都来看过我,这些都做不得假。”
“是与不是,请公主跟卑职回西圣,见过陛下,一切便都明了了。”
“我不去!”南宫迟念说完后,就一个手刃劈向卫琼琚。卫琼琚见此往旁边一躲,便留出些许空隙,南宫迟念趁机冲出马车,几个翻滚后,在路旁停了下来。
驾着马车的车夫赶紧勒紧缰绳,卫琼琚还未等马车停稳,就也冲下了马车。
南宫迟念看见卫琼琚也下来了,顾不得拍身上的土,就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顷刻间,十个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的蒙面人将南宫迟念团团围了起来。
最前面的那个人一把将自己的面巾扯下来,露出邪魅一笑,扬声道:“少宫主,你可让随影好等。”
南宫迟念走到随影身边,站定。她看向前面站在马车旁的卫琼琚和车夫,冷声说道:“卫大人,好计谋。冀州的一切,想必都是出自卫大人之手。此前无论我是怀疑冀北军,还是怀疑漠北,总之都不会怀疑到西圣的头上。精彩,真是精彩绝伦!”
说罢,南宫迟念笑着鼓起了掌。
可是卫琼琚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被赞扬的欣喜,反倒是蹙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似是踌躇了许久,才不得已开口辩解:“难道公主就没有想过,卑职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公主?”
“杀人的是你,装神弄鬼的也是你,与我何干?”南宫迟念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只不过我没有想通,当日雪神庙你为何要传给我那样的字条?告诉我清尘不可信?还是告诉我亲不可结?”
“都有。”卫琼琚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公主其实是信了的吧。不然,也不会和沈太傅大吵一架,给了卑职可趁之机。”
“卑鄙小人。”南宫迟念眯着眼睛咒骂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和西凉起冲突。
看着南宫迟念一脸的不屑,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卫琼琚的眼底飘过了一丝伤痛,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样看过他。但是很快,这个情绪就被卫琼琚藏了起来。
“公主殿下!”生怕南宫迟念就此走了,卫琼琚大喊了一声后,立刻跪在了地上。
南宫迟念本不想回头,可是,随影拉住了她的衣角,示意她回头看。然后,卫琼琚竟然向她下跪?这还是那个西圣锦衣卫都指挥使卫琼琚?那个被特赦面圣都不用下跪的卫琼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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