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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宇被林主任远程打着电话训了一顿。
“你纪律学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收的东西是吃食就不碍事儿吗?要是有人给你捅上去了,处分下来你还要不要评职称?还要不要提中干?”林主任的语速慢得像乌龟爬,听他一顿骂,简直是挨骂乘以0.5倍速,一顿更比两顿强。
“我真不想提中干,”展宇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干脆开了外放,使劲儿掏了掏被骂酥了的耳朵眼儿,“再说我真的不是收贿赂,是……是我等价交换换来的。”
“放什么屁呢你?”林主任呸呸呸几声,“总之下不为例,再让我知道一次,我让你全院通报出名你信不信?”
“信啊,有什么不信的?”展宇嘿嘿笑着,无所谓,“哎,不过是谁这么缺德啊,给您通风报信?我那么大一包吃的,全让同事见者有份儿了,怎么拿了好处还出卖我啊?”
“哼,我告给你了,再让你转头去打击报复?”林主任笑得鬼兮兮的,“人家还是挺讲情面了,只告诉了我。”
全科里都知道林主任重视展宇,向他告展宇,基本相当于对着家长告小孩儿的状。
“行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一个屁都不收了。”展宇瘪瘪嘴。
“那也不是,锦旗还是可以……”
展宇赶紧挂了电话。
咬牙切齿想了半天,还是气不过,展宇拿起手机给赵平发了条短信。
——平儿,因为你当众高调送面包,我刚刚被主任不带停顿地批了五分钟,你说怎么办吧?
临要发出去了,展宇还觉得不解气,把五分钟夸张了一下,改成了二十分钟。
这个点赵平估计还没上班,但展宇有预感,他这人估计不会那么心甘情愿地回信息,就算回,也至少隔半天。
展宇把手机放下,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回家休息。
手机刚扣在桌面上,就有人敲展宇诊室的门。
“展医生下班了,请去隔壁诊室。”展宇扯着嗓子对关着的门喊。
门外面的人像没听见一样,还敲。
展宇压着刚被骂了一顿的火,叹了口气扯了个笑模样在嘴上,站起身自己去开门。
“不好意思这间诊室的医生已经下班了……”
一开门,外面居然是老熟的一张冷脸。
“钟远航?”展宇现在看见这人还是有点儿气,“你敲什么门啊?自己进来不就行了吗?有毒吗你?”
“我怎么知道你在里面干嘛?”钟远航面无表情,“万一干什么不方便看见的事儿……”
钟远航眼睛往展宇胯那块儿一瞟,“我是弯的,看见了不太好吧?”
“卧槽!”展宇拿手虚挡了下三路,赶紧把钟远航身后的门关严实了,“你现在是一点儿不装了啊?明着来了啊?”
钟远航挑着眉笑了一下,没什么笑意,自顾自走到靠墙的沙发坐下了。
“怎么个事儿?”展宇隔着半个房间,靠着自己的办公桌,抱着胳膊看着钟远航,“快说,说完我要回去睡觉了。”
钟远航抬眼盯着展宇,盯了好一会儿。
“师兄,”钟远航问,“你是不是去找了张烨?”
从他俩认识开始,钟远航就从来没这么叫过展宇。
展宇知道这事儿肯定瞒不住,也没想瞒,他扬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回看着钟远航,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们硕博都在一个导师手里,展宇比钟远航高两级,却总是和钟远航一组做实验,做项目,出论文。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说白了就是因为钟远航专业过硬,嘴巴又太不留情面,同年级的师弟师妹就没谁愿意跟他一组,也没谁搭得上他的进度,也就展宇能跟他工作到一组去。
刚开始展宇纯粹是为了做实验轻松,出成果快,但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实验搭子,也处出点儿革命感情来了。
钟远航这个人奇怪,像一个没有根儿的人。
展宇从来没有见过钟远航和家人联系,他也不谈恋爱,甚至没有任何不必要但产生多巴胺的社交,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实验室和打工上,除了抽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展宇那时候猜想,钟远航可能很久没有从家里拿过一分钱了。
世界上的奇怪太普遍,个人有个人的命,各人也有各自的路,展宇从来不越界钟远航的任何私隐,这说好听了是有边界感,说直白些,他就是懒和自私,他不愿意分担任何别人的痛苦和经历。
展宇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他知道自己面上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人,但其实和任何一个人都不算交心的熟悉,熬完博士之后,他也实在不愿意去北上广任何一个卷生卷死的医院里得焦虑症,于是绝情告别泪眼婆娑的导师,抓阄选了一个内陆还算有发展潜力的省会城市,找了家三甲医院,就打算一直干到自己变成老头儿。
反正他那对奉行自由主义的父母也对他没有任何要求。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和钟远航共事的缘分还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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