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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容止若思言辞安定（第1页）

上一讲我们讲了美好德行的源远流长，今天我们继续往下讲。这一讲的是美好德行在行为和言辞上的具体体现——“容止若思，言辞安定”。大家注意，这两句是对仗的。有人会问“若思”怎么能和“安定”对得上呢？那听我细细讲来。我们先说这两句讲的是我们之前修炼的德行品质在行为举止、说话言辞方面的体现。这两句话出自《礼记?曲礼》：“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下面我们逐句讲起。

我们从“容止若思”讲起，这四个字各有所指有些和我们现代认知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这里的“容”和“止”，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词。我们先说“容”。

“容”，从最初的甲骨文来讲是个会意字，其外部是一个“穴”字表示地点，下部的一个“口”表示某些物品。综合起来就是洞穴中有物品，也就是装、盛（chéng）、容纳的意思。战国文字承自甲骨文，上部变为“宀”，下部变为“公”；篆文由战国文字演变而来；“宀”下多出两笔，变为从宀、从谷，谷亦声，这种写法沿用至今。《说文解字》：“容，盛也。从宀从谷。徐铉曰：屋与谷，皆所以盛受也。”《增韵》：受也。包函也。从这个意义上讲，“容”就是盛装、容纳的意思。后来词义扩大，引申出容量、宽容、允许的意思。

“容”在商周时期就已有了容貌的意思，那这也是个会意字。为什么呢？我们可以共同探讨一下，商周时期“容”的外围像一个脸庞，两眉下面是一个“口”字，也可以解释为面容。这种说法还有待验证，咱们姑且存之。但在很多文献中已经有了这种意思。《礼记·冠义》就有：“礼义之始，在於正容体。”《玉藻》：“君子之容舒迟，见所尊者齐遫，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这些文章都使了为容貌意义的“容”字。

而“止”呢？“止”始见于商代甲骨文。甲骨文的字形是模拟人脚的形状，显然这是人的脚。徐灏在《说文解字注笺》中说，金文中“手”只列三指，象手掌之形，“止”也同样，只列三指，象足趾之形。有人便把“止”解释为“脚”。这种说法也是其一，我们姑且存之。

《说文解字》：“止，下基也。象艹木出有址，故以止为足。”从《说文解字》来讲，笔者个人解释为：人脚所停留的地方为“止”。由此可以引申为停止、静止的意思，进一步引申为停留、逗留的意思。而不是其本义是通“趾”、“脚”。走路自然要达到某一目的地，所以“止”便引申出“至、到”的意思，到达目的地之后自然不再走了，所以“止”又有了“停止”的意思。又可以由停止的意思人行为的举止，还引申为禁止、去除等意思。

由此可见，“容止”就是仪容和举止的意思。表示有德行的人的仪容姿态和举止投足。那“若思”呢？有人直接翻译成“若有所思”的意思，个人还是不敢苟同的。为什么？如果一个人无论做什么，脸上和行为上都一直保持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人感觉那个人不是在装模作样，就是哪根神经有点问题。我们还是从这两个字的本义上来探究一下。

“若”，最早为象形字，始见于商代甲骨文。其甲骨文字形就像人坐在那里举手顺理头发的样子。到周朝金文字形上半部分与甲骨文相同，下半部呈半立状；有的字形左下增加了一个“口”，就变成会意字。不仅理顺头发，还用口突出表达嘴上的顺应之意。从这个意义上讲，“若”就是最早的“诺”字。到了秦小篆的字形则有很大的变化，上部表示双手和头发的构件变成了“艹”头和“又”，下面一个“口”，和现代的字形就很相似了。此时为了区分，把意为顺从答应的“诺”字，加了“言”字旁作了区分。从这时，“若”和“诺”就变成了两个字。《殷虚文字类编》也给出了解释：“卜辞诸若象人举手而跽足，乃象诺是巽顺之状，古诺与若为一字，故若字训为顺。古金文若字与此略同。”

“若”既然是顺从，引申就有了应允、答应的意思，即“诺”。“顺从、依从”是按照已有的规定行事，因此和“如”字类似，可以引申表示“如同、好像”的意思，例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等，其中的“若”都作“如同、好像”理解。同样的，和“如”一样，在这个意义上还可以引申表示“及、到、比得上”，例如《论语?学而》中所说的：“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这里的“若”作“比得上”讲。

这里的“若”解为安祥和顺的意思。若表示安详、和顺的意思，在《尚书》里面是非常普遍的。很多字在古代的意思和现代的意思还是有差别的。所以，我们在读一些古文的时候，一定要把字的含义研究明白，否则读起来就会感觉非常困惑。

思，会意兼形声字。在字形上，金文中的“思”字由上部的“囟”（由“脑袋”和指示脑门所在之处的符号组成，指囟脑门，婴儿头顶骨未长拢合缝的地方）和下部的“心”组成。由此可见，“思”本义表示的是心和脑的共同活动就是“思”。小篆中的“思”字也是由上部的“囟”和下部的“心”组成，但“囟”发生了一点变化：因小篆书写时用笔的关系而在头盖上多了一点。隶变时“思”字上部的“囟”的一点消失了，被讹变为“田”，“思”字的楷书字形承续隶书字形而写作“思”。由此可见在字义上，“思”的本义是深想、考虑的意思。《谥法》：“谋虑不愆（qiān）曰思。”如《论语·为政》：“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后引申指怀念，想望。如司马迁《史记·魏世家》：“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后一步引申为心情，思绪，意念等。这里的“思”是不是理解为“深思熟虑”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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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容止若思”的意思就是人的仪容、举止要安详和顺，要从容不迫，谋定而后动。

接下来是“言辞安定。”我们先说“言”字。“言”字构型和本义说法不一。我们选取两种更接近本义的说法来讲一下。一种说法认为是指事字，其字形是在“舌”字上部加一区别符号“一”而成的指事字。“舌”与“言”关系密切，就像“刀”与“刃”关系密切一样，都采用了加区别符号造指事字的方式。这样就可以理解“言”就是舌头做的发声的动作。所以，言就是说话的意思。

《说文解字》解释的言为形声字：“直言曰言，论难曰语。从口?声。从口、?（qiān）声。”这个解释将说话细化了，分为了“直言”和“论难”，直接说话被认为是“言”，论辩发难被认为是“语”，但不管哪种形式，都可以看到是指人说话这个行为动作。《论语?学而》：“与朋友交，言而有信。”其中的“言”就是说话、讲话的意思。《论语·子路》：“言必信，行必果。”其中的“言”也是说的话、讲的话的意思。从而“言”也表示话语、言论、言辞等。至于“?”和“口”的组合怎样体现了造字者的思维，还有待大家细细考证了。

“辞”，其繁体字为“辞”，是会意字，最早出现于甲骨文中。甲骨文中字的左边是“??”字，“??”是“乱”的本字，右边的是一只手，其字形表示两只手在整理乱丝。金文中除了都在左侧除了一只手之外，还有添加一个“口”字，表示和语言有关。金籀（zhòu）文里把“手”换成“司”的。“司”是有治理的意思，而且古音中“司”与“辞”同属“之”部，所以这个字就成为会意兼形声字。到篆书的时候，小篆基本上沿袭了甲骨文的构形，只在左半边采纳了金文中双手理丝的构形，右边变成了“辛”字。“辛”是古代的刑具，左右合起来就是以刑治乱；也就是诉讼，将纷繁复杂的案件抓住线索，理出头绪，搞清真相，进而定罪。

此处代表刑法这是“辞”的本义。《说文解字》：“辞：讼也。从??，??（辛），犹理辜也。??，理也。”许慎说，“辞”的本意是讼，即狱讼。理辜，即惩罚有罪的人。从其讼辞的意义引申，“辞”可表示解说、辩解，再引申为表示一般的言辞、文词，这是“辞”字的最普通的用法。“辞令”是应对的言辞；“辞典”是各种言辞的总汇；以众多言辞铺叙陈列为特色的古代文学体裁也叫“辞”，如“楚辞”。

“辞”的异体“辤”是由繁体“辞”字分化变形而来的，“辞”字左边所从的“??”与“受”写法近似，所以在小篆中变形为从受从辛。《正韵》：“辤，却不受也。”这里的“辞”，就表示推辞、拒绝这一种义项，以与本义为“诉讼”的“辞”区别。当时又分化出从辛、台声的“辝”字，从辛、台声的写法虽然在秦代之后很少使用了，但并没有消失，一直到东汉时期还作为“辤”的异体在使用，并保持原有构形，楷书写作“辝”。“辝”与“辤”在简化汉字时都被淘汰，其义项由“辞”字承担。而“辞”的告别、辞退、推托之类意义，实际上也都是需要通过讲究的言辞来实现的行为，依然与“辞”的造字思维有着逻辑关系。这里的“辞”指的就是言辞、话语的意思。

言辞就是指说话的话语，下面的“安定”比较好理解。但我要说我们的老祖宗在做解释的时候偷了个懒，给的解释是：“定，安也；安，静也。”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三字是通用的。我们回头看看《大学》，就整的完全不会了。为什么呢？《大学》里讲：“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不都一样了吗？所以，我们还是要仔细地讲一遍，因为“定”和“安”在中国文化里也是比较重要的字。

我们先从“安”讲起。“安”，会意字。最早见于甲骨文。在甲骨文的字形中，“安”字由三个象形的独体组成：外面的半包围结构是房子的侧视图；中间是一个面向东方而双手敛在腹前而端坐的妇女的形象，整个字是一个妇女在房内坐了下来，表示“安”字指的是“女坐室内”。

在上古时代，毒蛇猛兽等人类的天敌很多，妇女的体质和体力都不如男子，在野地里不安全，只有在室内可免受侵害，得到宁谧。因此，汉族人的祖先便以“女坐室内为安”而造“安”字。虽然在文字进化过程中稍有变化，但小篆中的“安”字最终把其定格下面为“女”字。在此基础上，上部改作宝盖头（宀），由此形成了最终的“安”在字义上，“安”字的本义是安宁，安全，没有危险的意思。《说文解字》：“安，静也。”这是其引申的意思。引申指静止，又引申指舒适、稳妥、使……稳定、使……有合适的位置、乐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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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会意兼形声字。始见于商代甲骨文，古字形从宀从正。从甲骨文的字形来看，外部为“宀”，像房屋的侧视形；内部为“正”字，其字形就像一只脚（止）走向房屋（也有说是）城池（“囗”，音wéi），是“征”的最初文字）。两相会意，表示一人结束外面的征战也好，狩猎也好，回到家里，就安顿、稳定下来了。这很大程度上是男人的行为。所以，男人回家为定，不管是征战、狩猎、出行，有了家，回到家里，人就定了下来。故此，“定”的本义就是“安定”“安宁”。“定”字的创造，体现了先民渴求和平、安定生活的心。如《诗经?小雅》：“乱靡有定。”就是说，战乱还没有平定。安定则平静、稳定，故引申出镇静、宁静、固定、停止、决定、确定、审定、规定、约定等与安定相关的意义。凡是定下来不再改动或不能变动的都可叫定。

我们可以看出“安”和“定”都和家有关。所以，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家都是我们能够安居乐业的依仗，是我们永远的依靠。言辞安定的意思就显而易见了——说话的言语对答要安定沉稳，要有定力，不容置疑和改变。

两句合下来就是讲一个人的容貌、举止要睿智、有度，从容不迫。言语详和、笃定，真实反应出自己的思想、理念，不可言语无序、逻辑混乱。这里强调仪表仪态和言语，实际上是内心世界的外在反应，靠的是知识和品性修养的支撑。《礼记?曲礼》：“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容止若思，言辞安定”的根本在于“敬”，所以“毋不敬”的后面才是“俨若思，安定辞”。孔子说，一个君子人应该是“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内心敬才能重，重了才能定。内有定，外表的仪容举止才有安。

这两句主要是讲个人修养在容貌举止、言辞上的体现。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人修养到了一定的境界，人的言谈举止自然而然地就得到了升华。人的一言一行都是自己修养的体现，所以，象《诗经》里的“有匪君子”一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断地切磋和琢磨自己的品德与修养，一言一行都要从容不迫而又坚定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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