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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在这个家中,她和母亲始终是擅自的闯入者,而这领地上的主人——叶迦澜,自从许盼夏搬来后,他再也没有对许盼夏笑过。
许盼夏也一日一日地渐渐沉默下去。
杭州和山东的菜口味不太同,叶光晨聘请了一位阿姨,专门来做饭菜,不过阿姨也只擅长做鲁菜,小到番茄炒蛋爆炒腰花,油焖大虾黄焖鸡,大到奶汤蒲菜糖醋鲤鱼,葱烧海参博山豆腐箱,样样精通。遗憾的是她也只会做鲁菜,对江浙菜一窍不通。
许盼夏也不身娇肉贵,就算是在杭州,吃江浙菜也吃不了多么精致的餐厅,可她还是想念,想市井间的那一口美味。惠民路的缙云烧饼,小小、圆鼓鼓一个,装入牛皮纸袋里,刚烤好的饼皮又香又薄又脆,饼皮吸了热腾腾的炭火气,掰开,干菜滚着浓香;大马弄里的卷鸡,豆腐皮卷着笋丝,配上青菜一块儿卖,还有素烧鹅,红烧蹄膀、腊笋烧肉、秋冬的四喜烤麸、春夏的梅干菜红烧肉……
可是吃不到了。
想到这里,许盼夏便有些黯然神伤。
来山东一年,她和许颜女士一样,俩人齐刷刷掉了五斤。许颜女士颇为重视她的身体情况,还带她去体检,项目颇多,许盼夏无精打采:“才掉了五斤肉而已,不用开这么多体检项目……你看你严肃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得了绝症。”
许颜女士训斥:“别胡说。”
医院中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玻璃窗外的蝉鸣一声连一声,嘶哑狰狞,许颜拿着缴费单和医生开出的检查项目单,斥责着女儿:“年纪轻轻的别说这么多晦气的话,你还小呢。”
许盼夏蔫蔫地垂着头,听妈妈絮絮叨叨的话,好久,才应了一声。
许颜一直拿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她说:“中考成绩快出来了,过几天,给你报个班,你好好地去上辅导班,和你哥一块。”
你哥。
这俩字,她说得如此轻巧又自然,自然到好像叶迦澜真是从她肚皮里出来似的。
许盼夏说:“什么辅导班?”
“提前学习高中知识啊,”许颜说,“看看,山东高考这么卷,你不好好学,能行?没听你叶叔叔昨天晚饭时说的话?山东高考啊,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压倒千人……”
许盼夏和她一块儿站在自动扶梯上,盯着下面冷白色瓷砖,折射出次第不同的明光:“知道山东高考卷,您不是还将我送来这里。”
许颜说:“你要是继续留在杭州,也考不上好高中啊。”
许盼夏说:“您让我试试,怎么知道?”
说到这里,她胸口狠狠溢出一层委屈,压着泪,她仍低着头:“反正我不明白。”
许盼夏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很多,比如不明白为何母亲一意孤行一定要来山东,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定要同叶光晨好,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叶迦澜这样讨厌她。
她拒绝去明白。
家中,叶迦澜妈妈的照片一直挂着,那是一个很温柔娴静的女人,气度不凡。许颜女士私下里同许盼夏说过一次,说叶光晨讲,许颜的眼睛和对方很像。许盼夏一是纳罕世上竟然真有这样愚蠢的人,竟然真的会因为一件相似的东西而投注感情,二是惊诧许颜的态度,在说这些的时候,许颜笑嘻嘻的,没有丝毫芥蒂,她好像并不爱叶光晨,可她还住了进来。
许颜很快给许盼夏联系好了辅导班,也是顶级的,收费最高的,条件最好的,师资力量最优秀的,暑假三个月,辅导班就上两个月,上午八点半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半到五点,晚上还有自愿的自习,从六点到九点。
自习课上没有老师来讲课,不过每个班都有一个优秀学长或学姐——都是高考成绩过六百五的学生,晚上就留在班级里,照看他们自习,随时解答他们的问题。
叶迦澜也报了这个辅导班,叶光晨甚至还给负责招生的老师打电话,要求将两人分到同一个辅导班中上课。
每天早晨,叶迦澜和许盼夏俩人一块儿吃完早餐,再一同搭乘公交去辅导班,但谁都不会主动和谁说话,叶迦澜始终冷着一张脸,好似没看见许盼夏。许盼夏心中难过,却也什么都说不出,只牢牢握紧抓环,盯着公交车窗玻璃上映下的影子看。
这时候许盼夏已经渐渐得知他的很多习惯。
叶迦澜有洁癖,不爱吃油炸的食物,他的衣服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香味,喜欢清淡的东西,喜欢牛肉,讨厌动物内脏;在校时,他每天都穿着干净、熨帖好的校服,对了,他会给自己熨衣服,身高185,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经常一块儿打篮球……
暑假期间,他总是穿一件白色、袖口领口和下摆都干干净净的t恤,灰色运动裤,那副眼镜开始不分昼夜地戴在眼镜上,隔着镜片看他的眼睛,总像隔着冬天凝望结成冰的水。
许盼夏还是老样子,大部分的女孩子在生理期后一两年就渐渐停止生长,她的个子也尴尬地停留在156,是个很可爱很合适的身高,不过大约是饮食,也或许是其他,这边人个头都稍微高些,她也因此受到一些优待——比如位置安排在最前,比如不可能偷偷进游戏厅或者网吧这种地方,比如还是会被怀疑初中生甚至小学生。
一同拍全家福照片的时候,许盼夏也坐在最前面,旁边是叶迦澜,当摄影师笑着指挥“哥哥可以把手放在妹妹肩膀上嗷”的时候,许盼夏悄悄看了眼叶迦澜,对方面无表情,反倒离她更远,拉出一道鲜明的距离,没有一点笑容。
许盼夏不是没有试着和他缓和关系,比如用妈妈给的零花钱攒着给叶迦澜买他喜欢的糖炒栗子,可任凭许盼夏怎么敲门,他都不肯开。那袋糖炒栗子,最终被许盼夏悄悄地放在他的卧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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