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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愿忝立门墙终身为徒自己愿意卖身葬父（第1页）

文祥瑞觉得虽然自己是科班出身，可能熬不到成名成腕儿的那一天了。

北京电影学院表演专业毕业五年，跑了五年的龙套，说出去很多人都不信。而且这些龙套都是自己拿着简历四处求爷爷告奶奶，靠那些剧组的选角大爷们看他可怜施舍来的，这么个混法着实让人觉得惨不忍睹。

他在外形方面也着实没有优势，谈不上英俊，有些平头正型的大众脸。说话的腔调有些乱七八糟。有人说这乱七八糟何解？这文祥瑞有些语言天赋，当然仅限于方言方面。外语他是一窍不通的，而且是笨拙到骨子里的那种。

就是因为大学里没有通过国家英语四级，他只有一个毕业证没有学位证。这虽然在本科生里并不罕见，但落在名校里，这就凤毛麟角了。

幸好他信奉的是那种朴素的靠本事吃饭不靠学历，但如果应聘单位跟他一本正经的较起真来要两证俱全，他首先就是露怯无疑。

方言的天赋最终让他找到一份固定的工作，这让他在北京吃饭没有问题。这家名叫欢乐火烧的小剧场是他暂时的栖身之所。

这火烧不是字面上的火在烧，或者用火去烧的意思，而是一种吃食。北方人读到这里自然心知肚明含笑略过。这东西出现在正经场合的说法，让人感觉不合时宜的滑稽。而文祥瑞给人的第一印象即是如此。看来他跟这个小公司缘分不浅。

在北京遍地是这种小剧场，如同东北常见的二人转就地撂摊那种潦草与廉价，可老百姓不管这些，只要喜闻乐见掏点腰包也在所不惜。所以勉强苟活倒也没有太大难度。

文祥瑞是四川宜宾人，说来他的经历多少也有些传奇励志。但是里面单靠自己能力的成分不大，造物的捉弄跟宿命的安排居多。如此看来，他倒是天生吃表演这碗饭的人。

池小唐池导处女作《怦然心动如往昔》里那个猥琐而充满黑色幽默喜感的班主任老孙，就是这文祥瑞生平第一个出彩的角色了。

这文祥瑞的伯乐是当时电影学院的院长。有人说如此看来这院长的眼光怕是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这家伙自己也是歪瓜裂枣？旁观者再清不过，歪瓜裂枣对这位院长来说算是谬赞了，这位兄台怕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话说早年间的高校领导不知道怎么选的，也许是资历？或者才华？潜规则？好像都不沾边或许都有一点。至少池小唐去读研究生的时候，这位古貌清奇的老院长已经不见了，换成了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中年才俊。

这文祥瑞点子就是正，那位秃头龅牙留着老鼠胡须的老院长，罕有的去表演系参加面试考核，第一个就挑中了他。

当然文祥瑞的表演也着实精彩。面试的题目首先让文祥瑞有发挥的空间。一位年轻人扶老年人过马路，一人分饰两角。

别的考生无论男女都是中规中矩，进入情景彻底投入走心那种，不过这种墨守成规的东西让一干坐在评审台的老家伙们昏昏欲睡痛不欲生。

等到文祥瑞上台的时候，那班垂垂老矣的棺材板们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男的因为前列腺久坐压迫忍不住尿意横生，女的因为更年后期内分泌失调缺少滋养烦躁不安。

除了耍宝跟恶搞，文祥瑞想不出什么别的辙，他心知肚明自己确实也没有那种叫做优势或者吸引力的东西，就自己这一堆一块众目睽睽的往那儿一站，别人连连作呕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

结果年轻人跟老年人的对手戏，本来就几个回合的可能性，却硬生生的被他演成两个老戏骨的死亡对决，而且是四川话，河南话，东北话，闽南语，粤语，拟音的泰语，老外笨拙的中文，这里的老外分说英语和日文，韩文的，总之各种千奇百怪的腔调大锅乱炖。

就这样他足足耍宝了半个小时，平均四十秒左右一旁的老家伙们就爆笑一次，连呻吟带叫唤的，后来由于频率太快，好几个食古不化的家伙已经开始往嘴里倒速效救心丸了，这种癫狂喜剧实在是让老年人无福消受。

结果这文祥瑞还没有表演完，救护车就闪着光呜儿哇的叫着到现场来挣钱了，有两个被抬上了车，有一个在现场年轻护士的拯救下苏醒了过来，可是因为手脚不老实摸了不该摸的地方，又被护士一个大兜比抽晕了过去，最终还是被抬上了救护车。

现场的混乱程度据文祥瑞事后回忆，好像更加匪夷所思。算了，那些陈年旧事就别再去刨根问底了。

总之秃头老院长很经造，挺到了最后，据说给文祥瑞的评价极高，说得唾沫横飞激情澎湃，话多且密，歌词大意就是说文祥瑞是喜剧天才可能下一个卓别林周星驰之类。

文祥瑞当时涕泪横流，就差当场跪下，愿忝立门墙终身为徒，对方对自己有再造之恩，自己愿意卖身葬父，这自然是虎话，插科打诨笑谈而已。

但他的确是被取中了，成了表演专业的一名新生。文祥瑞至今每每低落颓丧到尘埃里的时候，总会回忆起那种被命运眷顾的美好瞬间，而面试通过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些日子，无疑是此生最高光的时刻了。

池小唐池导刚开始以为这扮演老孙的演员文祥瑞是崔萍教授推荐的，没有太多过问。因为他在试镜的时候表现得很好，甚至为了贴近人物原型，他足足增肥二十斤，走路的时候，肚子直接是耷拉在腰带以外了。

而且为了贴近老孙的黄疸脸色，他在抹的底霜里加了些蛋黄。猥琐就不用演了，他的脸型再配不过了。

池小唐池导那时是第一次当导演，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还以为每个演员都跟他一样专业到有些神经质。要是都这样，池小唐池导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他是学理工科出身，必要的严谨和认真就相当够用了。

激情是最经不起燃烧的稀罕物，一旦霍霍得毛干爪尽还得从头再来，连平常的进度都不能维持，有理智的普通人都能清醒的意识到，大可不必如此。要都这么拍电影，离进精神病院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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