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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和亲一（第1页）

十月初九，是钦天监耗尽心力选出的，八公主和亲西戎的好日子。没想到临出发之前，八公主的陪媵中，竟然有人反酸作呕，仔细查问之下，竟有一半人上个月不曾换洗，小德生得到消息，不敢怠慢，直接禀报了皇上，龙颜大怒，派了稳婆过去检查，十二个陪媵具已破身，其中四人疑似有孕，因为时日尚浅，御医也无十足把握。原本皇上要下旨，全部杖毙，却听回禀的人说，所有的陪媵见了稳婆，全都跪地喊冤，称是被二皇子逼迫成奸，并非自愿，求皇上开恩。

盛怒之下，皇帝命人详查，将负责看管陪媵的所有嬷嬷宫女，内侍护卫，全都下了内廷司大牢，分开关押，先不审讯，堵了嘴，按一日三餐，鞭刑伺候，还不给食水，三天过后，刚解了衔口，麻核还没扣出来，这些人就开始呜咽嚎叫着，争先恐后的向外倒自己见到的，听说的，真实的，捕风捉影的，甚至是幻觉臆想出来的，内廷司掌使命人做下记录，三次口供相符的，可以给些食水，不相符的，就接着用刑，不让睡觉。每天都有扛不住疯掉的，熬不住死掉的，十天之后，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口供，装了满满三大箱子，抬到了御前，最上面一卷，是内廷司得出的结论：确实是二皇子陪媵，致多人有孕。

皇上在皇后宫中待了两个时辰，大发雷霆，期间摔了数只茶碗，皇后跪地请罪，直跪得额头冷汗涔涔，花了清早起来，费了半个时辰才化好的妆。等皇帝面沉似水的起了驾，白嬷嬷才敢上前，叫了两个大力太监，将已经跪得僵硬的皇后架了起来，放到了贵妃榻上，早有贴身宫女烧好了驱寒的药汤，装在黄花梨的沐足桶里，抬了进来。白嬷嬷双膝跪地，为皇后解了襦裙，除去了鞋袜，将裤管挽到膝盖上三寸，轻轻扶着皇后的腿，放进了沐足桶。皇后咬着牙，强忍着两条腿蚂蚁啃噬似的刺痛，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白嬷嬷命小宫女投了热热的帕子，白嬷嬷接过来，膝行上前，给皇后净面。

沐足桶里一连添了三次热水，皇后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微微的潮红。白嬷嬷长出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为皇后擦干了腿脚，穿上了崭新的，绣着藕荷色折枝牡丹的白绫袜子。叫早已等候多时的两名医女，上前为皇后推拿活血。顺着换后的心思，斥退了无关紧要的人，只留了心腹在跟前，听候差遣。

推拿了足足半个时辰，两个医女才带着满头满身的汗，起身告退。贴身的大宫女上前，为皇后除去了簪环首饰，更换了轻便的常服，安放了燃着红萝炭的炭盆。用汤婆子熏暖了被褥。扶着皇后，依着大红底儿绣金丝牡丹引枕，半躺半坐着。

白嬷嬷端了姜枣茶：“娘娘，老奴知道您不爱红糖的味儿，特意用上好的枣花蜜调的，您尝尝！“

皇后就着白嬷嬷的手，喝了半碗：“还是嬷嬷的手艺好，金环银环她们，怎么都调不出这个味儿来。“

“能得娘娘赞一句好，是老奴的福气。“白嬷嬷将碗交给宫女，在皇后床前的脚踏上坐下，“这个可是老奴的秘方，可是轻易不肯传人的。“

“呵呵～～“皇后掩口轻笑，神色放松了许多，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好像睡着了一般，刚有宫女想要过来伺候皇后躺下，却被白嬷嬷用眼神阻止了。一时间，偌大的正阳宫中，安静的能听见皇后轻缓的呼吸声。

“白嬷嬷，“皇后突然开口唤道。

“奴婢在！“白嬷嬷从脚踏上起身，后退了两步，端正的双膝跪地，恭敬应道。

“去吟心宫，宣本宫懿旨，李美人教子无方，纵子溺子，有违后宫之德。以至二皇子行止不端，私德有亏，着立即迁出吟心宫偏殿，入无因庵静心修行。至于一直由李美人抚养的六皇子～～既然之前德妃自请降位，就降其位为德嫔，免去抄经的惩罚，令其迁居吟心宫正殿，好生抚育六皇子。你跟德嫔说，毕竟是血脉至亲，一笔写不出两个章字，她没了小八在身边，本宫跟她也是同病相怜，今日给她一个六皇子，也足以让她心有慰籍。小八的新陪媵，本宫也让她自己选去，小八的嫁妆，也可以让她酌情再增添一些，尽尽为母的心意，莫要留下遗憾才好。“

“奴婢领懿旨。“

“还有，闹了这一场，二皇子就算不被禁足，也送不成亲了，这苦差事必定是要落在我皇儿身上，本宫需要你帮着参详参详。你速去速回。“

“是。“

白嬷嬷宣了懿旨回来，才进含香殿，就看见皇后坐在炕上，炕桌上摆满了各种册子。看见了白嬷嬷。皇后笑道：“快过来，帮我看看，都有什么是我皇儿用得上的，赶紧销了账，给他送过去。我在这宫中待得久了，都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喜欢用什么了。”

告了罪，白嬷嬷屈一膝跪在炕上，一条腿在地上站着，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账册，细细跟皇后研究起来，从送亲的随扈，御医，太监，宫女，嬷嬷，小厮，到药材补品，米面果蔬肉蛋，毡帐桌椅恭桶，被褥衣服鞋袜，惯用的熏香茶酒，马匹车辇。足足讨论了小半夜，皇后才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白嬷嬷就胡乱在脚踏上，和衣而卧。陪着皇后絮絮的说到丑末寅初，才打了个盹。寅正时分，白嬷嬷就起身服侍皇后梳洗上妆，用了早膳，接受诸贵人品级以上的妃嫔前来请安。待看到德嫔低眉敛目的，跟随众人进了正殿。满身中规中矩的衣服首饰，浓淡适宜的妆容，充分显示出了德嫔对皇后娘娘的尊重。

皇后娘娘十分满意，觉得自己这个堂妹还是乖巧懂事的，“今日德嫔的衣饰选得倒好，庄重又清雅，让人看了舒服。”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自幼多得皇后娘娘教诲，时刻不敢或忘。”德嫔恭敬的回道，语气神态十足十的谦恭诚恳。

“长姊如母，我呀，也是真心疼惜你，以后小八虽然离得远了，但是只要你照看好了六皇子，以后他封了王爵，出宫开牙建府，你身为太妃，跟着出宫，多少逍遥自在，不比我在这深宫之中，不得见人好多了？”

“若是有那么一天，也是娘娘赐给臣妾的福气，到那个时候，五皇子殿下定然子嗣繁盛，您每天忙着含饴弄孙，哪还有时间见外人呢？”

“你呀~~”皇后掩口葫芦，“从小就这样，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不过你可不能光记得疼六皇子，反倒冷落了小八。话说到这里，你给小八挑好了陪媵没有？又添了那些好东西到陪嫁里面？说出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德嫔连称不敢：“陪媵，是我们章家送来了八个人，另外小八的贴身宫女里，有四个自请陪嫁，人数就够了，倒是小八，几乎把臣妾私库里略值钱些的东西，都要走了，臣妾想请示娘娘，怕小八这样，会违了成例，坏了规矩。”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小八是我大周堂堂的公主，别说如今是和亲，就算是下嫁，给多少陪嫁都是应该的，再说了，你那私库里，也没什么有违规制的物件。不过，这样你能留给六皇子的东西，怕是不多了~~也罢，男儿不像女孩儿家，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大不了日后，本宫多多赏赐就是了。”皇后说完，端起茶碗就口，“说了这半日话儿，本宫也乏累了，就不多留诸位妹妹了，都回吧。”

“是，臣妾告退。”众妃嫔或是松了一口气，或是未达成目的，心有不甘，或迫不及待，或磨磨蹭蹭，按照位份等级，先后离去。

皇后脱了礼服，歪在贵妃榻上，喝了半盏温热的羊奶，越发觉得睡意朦胧起来，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捶腿的力道忽大忽小，间隔也越来越长，心中就有些不悦，半张开眼，看见是白嬷嬷，一遍点头打瞌睡，一遍拿着美人拳，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为她捶腿。想到她也是年过不惑的人了，昨晚又不曾安睡，却还是强撑着伺候她，没有半点怨言，是个忠心的。就开口道：“行了，你昨晚熬到现在，必然乏累，且回房去歇息，明日一早你再上来，明天是小八和亲的大日子，别人掌不住，还要你亲自替我看着才好。”

“这真是，奴婢不服老是不行了，再早个年，熬个三宿五宿的算什么，昨晚上还睡了小一个时辰呢，这就眼皮子黏的不听使唤了。”白嬷嬷激灵了一下，起身就要跪地请罪，被皇后抬手制止了，隐忍了个呵欠，方才笑道。

“本宫今日也觉得精神不济得很，明明年岁上还小你十几岁呢，快快回去歇着，这上下都得你照应着呢，你若是亏了身子，生了病，我这宫里，还不得乱套。”

“娘娘这话说的，奴婢可不敢当，那奴婢恭敬不如从命了，奴婢告退。”白嬷嬷对着皇后的贴身宫女们，左叮咛右嘱咐，惹得皇后笑着嗔道：“行啦，你再这么不放心，就一刻都别休息，累死算了。”

白嬷嬷方才一步一回头的下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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