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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头牌,燕衔泥
那台上小生潇洒地旋步,将折扇一合,媚眼如丝,唱道,“小姐生地貌美如花,直教我将那花灯抛…”
“公子,是那马儿将我花灯踏,怎个、怎得…”花旦轻掩袖面,晕态顿生。
“你瞧那小生可有何不同?”秦玉衍将头一歪,指着台上说道。
“旁的倒看不大明白,只是那小生的扮相,说不出的…”媚,如蔓在心里头儿想着,终归没说出来。
“常言道,临安城内百花草,梨花园中女儿俏。”秦玉衍啜了口茶,身子倚在如蔓身旁,又道,“这梨花园中,只有女戏子了。”
“那小生原是女子?”如蔓遂点了头,怪不得媚态横生了,秦玉衍又说,“那小生是梨花园的头牌,生旦净末丑,样样扮得妙。”
虽然自古戏子多女儿,可如今戏台中,生旦净末丑,各有分工,男儿也不在少数了。如蔓偏过头去回话儿,恰看到秦少芳听得很是陶醉,那神态说不尽的风流写意。
如蔓不禁又将那台上小生打量了,身段婀娜,若是换上女装,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想来她才艺超群,定是个绝色的美人了。”如蔓同秦少芳目光一触,赶忙瞥开了,秦少芳却是冲她举了杯子,仍专心听戏。
“自然是坊间盛名,一笑难求,闺名怜惜。”秦玉衍虽嘴上说着,可那语气中并无多少赞赏。
如蔓心想着,这怜惜姑娘既是再有风骨,始终风尘一住,如秦府这般大户人家,出得起银子,她自然也是要来的。
一出戏唱完了,秦婉蓉却并不买那头牌儿的账,只说看腻了,下一场子换个人来唱。红玉忙地上前儿应着,秦少芳又将红玉叫住,从袖中掏出一方翠镯,作为打赏,送给那怜惜姑娘。
“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梨花园又不是头一回儿来,少芳哥何必如此破费了?”秦婉蓉俏脸微嗔,秦少芳只笑着将她望了,一句话儿也没有说,大家便都了然于心。
红玉拿了镯子,左右瞧着,那目光总是往秦玉衍那里望,秦玉衍便道,“打赏自然是要有的,我这里也有一些个,一并儿送了去。”
红玉拿定了主意,过来接了秦玉衍的赏钱儿,这才赶到台后头儿去了。
如蔓看得明白,秦婉蓉在府内骄横一时,却过不了秦少芳这一关,果然是一物降了一物儿,是那心有千丝结,寸寸为君系。
正想着,秦少芳忽然起了身,踱到如蔓身旁儿,俯下头来问道,“小五爱听些甚么,教她们唱了。”
如蔓仰头看到他的那一瞬,脑袋里忽然就是那一句话儿来,有匪君子,温润如玉…
她不自主地挪了挪身子,微微避开他的环绕来,遂道,“大家点甚么,我尽爱听的,方才那怜惜姑娘,就唱得很好。”
秦少芳收回身子,“我在后面瞧三弟与你说的热闹,想必就是在说那怜惜了?”
“芳二哥现下,可是舍不得说了?小五不懂这些个,我便说与她听听。”秦玉衍似是玩笑,拱了拱手道。
“既然小五说了,便让她再唱上一出儿,也不枉来这一回。”
如蔓瞧他们说起那怜惜姑娘,语气上不大对头儿,方知自己无意间说错了话。
大太太在那头忙着催戏,又有婆子每桌端来攒盒,盒内分装了各色茶点、干果,吃了这半日,不觉已是到了日下里儿。
秦孝言在上桌里敬了一会子酒,不知那丫头如何手脚不稳,将他撞了,满杯子酒水登时洒了,溅得一旁儿坐的五姨娘潘氏满裙子。
“赶巧吃完了,老爷慢用,我先回房里换了衣服,怪凉的。”潘氏并没生气,吓得那丫头一阵子哆嗦,退了下去。
秦孝言只说,姨娘莫怪,怨自个只顾说话儿,没多留心。
潘氏笑起来,一副吊稍柳叶眉,长相极是柔弱娇懿的,将帕子一拧道,“都是一家子人,小事客气作甚?”秦老爷挥手同意,她便抚了裙摆,袅娜地退了席。
这桌上,秦婉蓉还在为那戏子置气,又听如蔓说喜欢那怜惜唱腔,又要点戏,便不大愿意,五姨娘在一旁略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客气话儿,径自走下了回廊,绕过水阁不见了影儿。
她路过时,身上那甜腻的兰花儿香气,如蔓闻得真切,又见她花容月貌,虽是姨娘身份,年岁却不大。
秦孝言敬完了酒,朝远处瞧了一眼,便回了座,又将秦婉蓉劝了一番,道,“那怜惜姑娘,便看在少芳面子上,咱们也将人请了来,随意听着,好与不好,也没那些个差别。”
“那我便要亲自点一出才算。”秦婉蓉瞧了默不作声儿的如蔓,心里忽然就不痛快起来。
自打进了府,秦婉蓉怎么也将如蔓瞧不上眼,那股子狐媚劲儿,果然是烟波楼里带出来的,和那台子上的粉头儿,自然是一个道儿上的。
不一会,怜惜果然又登了台,如蔓一瞧,这下换了女装,当真是艳冠满场。
可等那戏开了唱,她却收了笑,一副愁容,双目轻垂,做梨花带雨状,如蔓不知这又是哪出,仔细听了几句词,越发觉得脸面上挂不住了。
秦婉蓉点的不是旁的,恰是一出《燕衔泥》,戏本里头儿说的,正是庶家女,到那富贵人家,如何受人欺凌,最后只得落发出家的典故。
“想那深宅大院儿,柳绿花儿红,怎生攀得高枝,却燕子衔泥,枉做了土…”
怜惜演的入戏三分,□处,泪下涟涟,真真是人如其名,可人怜惜了。
众人听得出神,可只有如蔓心里意难平,东风拂面儿,她发髻上的玉兰花颤颤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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