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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多话。他们静静立在墓碑前,无声的,认真的,对黎悼念。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次不论对于邢默,对于黎雪英,黎莉,或是任何一个牵涉进其中的人来说,都是一次需全力以赴,不容小觑的行动。
或许力挽狂澜,或许葬身深海,死无尸骨。
命运从不向任何人做保证。
一条似乎无尽头的黑暗走到,邢默动作越来越快,以至到后来几乎奔跑起来。身后人影绰绰,人寂静无声追上去。灯光闪烁不定,将邢默飞速奔跑身影扫射成一帧帧不连贯定格动画。某一秒内,他身影忽地消失,而后追上那人猝不及防,忽然被斜下里劈来的刀光斩出一泼鲜血。刹那间乍然出现的身影摆动,依旧在闪烁的楼道灯光下,他流畅肃杀的动作被这样的光下被演绎成卡断的默片。
没人看得清他身手如何矫健,只知他的路数和每个动作,绝非仅仅是从小扛着西瓜刀在街上追出来的利落和狠辣。与其说像差佬,不如说更像杀手。
整个过程只响起一次短促叫声。而总共不过秒时间,邢默已将三四人尽数放倒。
邢默抚干净指尖的血,走出走廊拐过弯,在街口找一只公共电话亭,call白车通知来领人。谁知电话刚挂断,刺耳铃声再度响起。
邢默静静凝视片刻,终究反身接起:“找哪位?”
“细辛,你回来不同叔叔叙旧,连你契爷生前教会的这点规矩都忘光,我好失望。”一副沙哑烟嗓,说话嘶嘶吐气,在这样阴暗的天中,好似同他通话的是一只毒蛇。那头毒蛇又笑起来,“我说自你回港后,为什么事事都不顺心。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你去拿你契爷留给你的东西——”
话音到最后,竟只剩下咬牙切齿。这是邢默头一回将冯庆逼到如此。自从名单到手后,他从各个方面向冯庆无声施压,对方终于到今天熬不住,被逼到露出手脚,忍不住先痛下下手。不过冯庆错估如今邢默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庆哥。”邢默笑了一声,抄起手臂反倒不慌不忙依靠在公共电话墙面上,“你放心,后生总有一天该拜会你,只是时候未到。多点耐心,当初你做的好事可不光我这一件。你命贵,想要得人多得是,我不过恰好是其一。”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份名单——”
“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庆哥。”邢默高声打断他,“现在你不过是强弩之末。想要同我谈条件,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当年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冯庆,而是冯志奇,对不对?你当年同黎先生什么仇怨?”
出乎他意料,冯庆的确在对面有一瞬间气息慌乱,可短暂沉默后立马挂断电话。邢默皱眉,将电话挂上后点了支烟,缓慢朝街道另一头走去。
他走过道路两旁,听到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他突然好想见到黎雪英。
可惜,此刻邢默就已是个活靶子,他不愿在这个关头波及黎雪英。冯庆那边暂且没有关注他同黎雪英的关系,这也意味着,邢默的确已吸引了冯庆全部注意力。冯庆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平,可以说,从邢默回港后冯庆日子便再未太平过。尽管私下里他同黎雪英以及黎莉有接触,接受他们的情报,但冯庆第一时间绝不是黎雪英做手脚,而是邢默。
更加上,男人的自尊和轻敌总能万古不变地导致失败。或许对冯庆来说,日日在身边的枕边人,更不可能同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仇敌合作。
不论现在情况如何,留给邢默的时间都不多了。
接下来几个月中,他需防备四下里明枪暗箭,甚至有几次他摸黑在树影晃动中惊醒,多年佣兵作息与习惯让他身体反应快过意识,瞬间摸枪上膛。不过精神状态却一天天好起来。比起刚回来时几乎夜不能寐,对正常的环境难以适应,时刻处于神经紧绷状态来讲,现在已经慢慢调整着从那种状态中走出。
好处也有。比旁人过于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反侦察能力让冯庆亦或其他人派来的人一无所获。再加上邢默此次回来后多一颗邢家大树乘凉,半个月来下来毫发无损,反倒游刃有余游说过好几个在冯庆身边做事的,或因为对邢默手上那份名单有所顾忌,最终都愿意配合警方。有几个不情愿的也趁早跑路,好过留下来吃牢饭或拼命。
双方博弈到最后阶段,而这场漫长的恩怨,也终于到画下句点,需要终结的时刻。
古人诗中二月春风似剪刀。绿荫还未连成片,料峭的春风依旧吹酒醒。
上午九点钟,纪耀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腕表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响。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各个就位全部逮捕。”
随着一声名下,白厅中谁的手落下,谁的文件翻撒,谁在饭桌上推杯换盏,一切的决策发生在转瞬间。放眼整个九龙城寨,多少罪恶温床依旧发酵,这个不受管制的王朝,终要在今日颠覆。
天下大雨,疯狂地洗刷这个城市的所有,污秽腌臜随雨水流入下水道,涌入深海。
新界,观塘,荃湾,深水涉,油尖旺……所有身穿制服的人同时夹着文件夹,带着逮捕令和一干持枪武装差佬,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涌入高楼大厦,或地下赌场,或酒店豪宅,或咖啡厅。
“icac检查员、o记警察,麻烦配合我们走一趟,现在怀疑你——”
所有人在所有角落,基本同一时间,出示证件和逮捕证。清脆碰撞的是冰凉的手铐。
有的人惊叫,有的人淡定,有人愕然,有人呆住,有的人狡辩——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在巨大的黑色镰刀下,无一逃过这场制裁。
天空阴霾得像黑夜,一个瘦弱的身影撑着伞,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上,流淌,像慢动作。
他抬起的伞边上,露出小半个洁白的下巴,水色的唇几乎没有血色,浅色的发和睫毛让他在这场几乎倾城的大雨中,看上去如此干净透彻。他高高坐在天台上,脚下是深渊万丈,越到深处越黑暗。他却不往脚下多看一眼,目光扫视整个香港,掠过光辉靓丽的高楼大厦,破烂不堪的危楼,正忙着出港的邮轮,和远处起伏连绵的青色山峰。
他忽然发现在香港,这样小的地方,竟囊括了所有多种面孔。天差地别的世界浓缩于此。
邢默船上防弹衣,带上帽,目光森然透出寒光。在得到命令后,他利落地将两把短枪插入腰间,背上一把长枪,挺胸抬头回到队伍中。他的耳朵再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的血已沸腾。
黎雪英在天台上垂脚坐在边沿,雨水飞快淋湿他的双腿,他却浑然不觉,两只脚交叉晃晃悠悠。
有人打开了冯庆半山屋的门,在菲佣和管家的尖叫中击昏所有人,丝毫不拖泥带水飞奔上楼,一脚踹开黎莉的卧室:“黎小姐,我们是你brother叫来的,你在这里不安全,麻烦尽快跟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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