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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使重视了外力又有什么用呢?假如我就是阿明的一场宿命,阿明这只大鸟早早晚晚都会〃鸟逢双木必惊飞〃的。
我确定那些货就是阿明的。没有人会像阿明那样痴迷于研究和制造毒,他就像一个狂妄的生产主,他起初或许是为了钱,后来可能是想要证明自己一些什么,再后来可能就想要以自己制造这惊天动地的成就覆盖一些什么,而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走到那样的一个时候,我想阿明接近了疯狂和僭妄……
而我从阿明的身上分明看到了我自己。阿明是我自己的一个透视体,我难道不是也陷在疯狂和僭妄之中吗?我在这一些时日里所做的一切,仿佛都不受我大脑的支配,仿佛有一个魔鬼操纵和指挥了一切,所以我无法听得进安丽发出的警告,我也看不清一切人的真与假、虚和实。华子,老陈,龙眼,还有安丽,他们到底都是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让我的眼睛浑沌而无法清亮?是我心中的一个欲魔,它是我自己在心里慢慢养大的,养大到足以超过了我的心的承受……我试图摆脱它给予我的巨大压力,所以我想逃离,最后的逃离。逃回到我想要的简单得伸手可及的宁静中。而宁静就像生命里的一面镜子,我在许多年前就把它打碎了,生命的镜子打碎了就永远地打碎了,它们碎成流水,永永远远地流逝,寻不到一块碎片……
鸟逢双木必惊飞5(1)
已经是清明了。我必须给母亲再上一次坟。
我坐在母亲的身边,想起小时候自己的样子,母亲的样子,想起童年的那条小街和小街上站着的我、华子和小慧……
那时候是多么的贫穷啊,可是,那时候的贫穷对于现在如此富有的我来说,却成了一种再也无法抵达的美好境地。
人生如梦。
没有人明白自己的一生到底需要什么。当我坐在母亲坟前的时候,才突然明白,人生所需不多,就这么一捧泥土足矣!
山野全都绿了,又一茬儿的罂粟花开了又谢了。
我知道罂粟花的凋谢意味着又要收割,而人的凋谢却是离世。
我知道生命纷繁。一季一季的消失和离散,一季一季的没有再回返。
冬天朴素的树木,蜕去一世的繁华,归于平实,归于沉寂。
我有离世的烦忧,我有对亲人的不舍和牵挂……我想这一切都不是平白地生出来的,万物皆有情、有义、有眷恋,可是啊,人生也像这季节里的树木,该归于平淡时即归于平淡,该归于虚妄时即归于虚妄。
然后便是无牵,然后便是无碍。
我在无牵和无碍里入禅,总会在雪山的一隅,在我眼睛落在它身上的时候,瞬时长出一朵雪莲花。那朵凝着天露的雪莲花,便是我在禅境世界里的一个相知。它不是我心想之中的一种出现,它是一种神会,在我的意念之先便跟我遥遥地相对了。它不在我入禅的早一分,也不在我入定的晚一分。我想,那便是从我的身体里出去的魂魄了,比我自己还要知心……
它的蕊里挂着金子一般的雨滴,它们汇集了雪峰上的所有雪的脉息,它们在高天里旋转,旋成一条条蛇,我的手自然地在迢迢遥遥里承接着它们,它们不用我的导引,就知我生命的那条通道。我的头顶仿佛真有一个天窗,它们来时,它会自动地打开来,它们行走在我的经络里,它们走过一个小周天,再走过一个大周天,然后,它们自然地停在丹田里。那是一个人生命的最中央。万物并不是围绕着根脉生存着,万物都像地球是圆的,圆必有一个中心,像宇宙的无垠,哪里是宇宙的根脉呢?宇宙是万事万物的周天……
蛇仿佛并不能认知这个新的中央,我看见了它的不耐烦,我看见了它折头而返,它欲从我的口中回到遥远的来处。我看着它,对它说,你应该尝试着在我的生命里住下,你来肯定不是无缘由地来,当然你走,肯定也不能无缘由地走,而你要白来一遭吗?你走之后,还是来时的你吗?我肯定你永远不是来时的你了。生命一遭是一遭,一遭和一遭是不可重复,也不可置换和不可修改。
它的头部已经游离出我的体外了,它伸出头,在我的口外做了一个深呼吸便缩回头来。我再一次引领着它进入我生命的腹地,它极不情愿地开始旋转。我知道它在运动,我也知道它在运动中蜕变着,蜕变成一个新生命。运动是一种新的结合,运动产生一种新的力量和物质,在运动的过程中,会有一些废物和垃圾产生,倘或保持新创造的生命的洁净,是必要及时地清理垃圾和毒物的。生命还有一个孔道,它是用来排污的。我看见污浊的黑水从那个孔道里滔滔地奔涌和流淌着。有承载它们的深潭,那深潭黑不见底,它也是禅的另一种深境,承载污浊的深境。那境地太深,所以你永远别想看清它,它在污浊来时洞开,污浊无时自然地关闭。
我感觉生命里的所有污秽都顺流而下了,顿时感觉到来自血脉里的一种舒爽。你不必担心是否有真气洁血一并被吸走,不会的,禅境的那个世界,事事皆有分寸,皆适可而止……
黑色的涌动和流淌慢下来了,变成稀稀落落的雨滴,然后,就停了。再然后,深黑的潭跟纯净的一片断开,有自生命里的真火徐徐地自下而上将出口封闭,与外界的一切断开。生命不能没有出口,但也不能跟生命之外的世界混为一片,所以封是保持生命的完整和独立的一道程序,它是禅境世界里的一份严格。
莲花生自洁净的世界,蛇看到莲花原来就是自己的家园,它匍匐着爬行至莲花的蕊里,莲有好看的花瓣,它们的一开一合,都好像佛旨佛意。蛇盘自己于莲的心里,蛇变得万般地虔诚了,蛇即使有万千的不安分,此时,也愿在莲的神力里皈依沉静,安分守己……
我在这一刻领悟到一场美好的救赎。
当我睁开眼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看见春天的阳光里走来几个人,一个是司三,紧跟其后的是侦探部长〃瘦猴〃,另一个是我的岳父。
岳父说,你快点逃吧,他们就要抓你来了!
我冲他们笑一笑,然后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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