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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的灯芯又爆了一下,橘红色的火苗跳了两跳,然后就微微晃了晃便安稳了下来。白文轩默不作声地朝芸三娘偎依紧了一点,白文萝伸出手,轻轻盖住芸三娘的手背,良久才问道:“后来怎样了?”
芸三娘深呼吸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当时,我跟那梅西朵的丈夫简单说了咱们的遭遇后,他便问我以后打算如何……”
这事情摆明了人家不但不想让她过去,还要对她痛下杀手!如果,她还只是十五六的少女,如果她还未为人母,她或许就是拼死了,也要寻过去,同那个女人理论一番。可是,当她看到两个孩子惊恐的眼神,她怕了。她所依仗的男人,不但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就是人也不在西凉。而她,就为了争这一口气,还这么不知死活地跑过去的话,很可能,会白白陪上两个孩子的性命!
还不如,就当她们母子三人都死了吧,她也当那个男人也死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抱着两个孩子哭了几声后,她就擦干眼泪说了自己的决定。
梅西朵的丈夫也不拖泥带水,让他们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就一掌把他们那辆马车拍下斜坡。那条山路人迹罕至,又因为大雨导致山体滑坡堵住了路,派来接他们的仆人也都被埋了。即便过后有人找到这,估计也得是个把月以后的事了。而且那斜坡下面是一片树林,不时会有野兽出没,就算是尸体不见,是很正常的事。
虽是这么决定了,但是这样也就等于没了依靠,那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孤身带着两个孩子,梅西朵的丈夫也有些为难,他本就有自己的事情,最多就是把他们送到西凉城,再给点银子,剩下的就再管不了多少了。
芸三娘当时擦了擦眼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那是三年前,几经辗转收到的她那离家十几年的大哥寄到淮州的信。而当她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一看日期,是两年前写的。那会他大哥还只是在西凉城跟人一块做生意,没有固定的住址,不过是封平安信罢了。她原是打算,到了这边先安顿下来后,再托人慢慢找她大哥去。却没想,这会,先找她大哥倒成了当务之急,那封信也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梅西朵的丈夫接过那封信看了后,又看了看她的两个孩子,似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帮人就帮到底吧,只要他还在西凉城,我就能把他给找出来。”
果真,梅西朵的丈夫把他们母子三人送到西凉城后,先安顿在一家小客栈里。然后不到两天的时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真就把她大哥给找着了!
于是,母子三人在这西凉便有了落脚地。因为想要跟以前的一切做个了断,所以芸三娘并没有对她大哥说实话。只说二哥在他走后第二年就死了,父亲把她卖给了一个男人,后就不知所踪。而她跟那男人生了两孩子后,男人也死了,男方家里也没什么人,所以才带着两个孩子千里迢迢投奔过来。
“娘过来的时候,你舅舅还未成家,娘原打算着,先给他好好瞧瞧,过两年就让他娶个嫂子回来。却没想,还没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忽然得急病走了!最后还是留下咱娘三个相依为命,幸好有这处房子落脚,这么些年拉拉扯扯地也算是过来了。”芸三娘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怅然的神色。
夜已渐深,屋外的秋风吹得窗户微微作响,油灯被那从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明明灭灭的。白文萝起身给那油灯挪了个地方,又把窗户关得紧点,然后才回来重新坐在芸三娘旁边问道:“他今天找过来,娘有跟他说到当年的事情吗?”
“说了。”芸三娘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的。
“他不信?”白文萝瞧这芸三娘的神色,微皱了皱眉头。
“没说信不信,只说那会,他夫人才刚从深闺里出来,不但要帮他管那一大家子的事情,还要侍奉他母亲和照顾他那两个年幼的孩子,难免会顾此失彼的地方。不过那件事确实是她疏忽了,没好好选几个有经验的下人过去,导致下雨天还继续赶路,结果出了意外。他还说,当时他夫人看都到时候了却一直没见着人,也是着急得一个月没睡好觉。让人一路寻过去,连着找了一个多月……”芸三娘说道这就停了下来,似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摇了摇头。
白文萝沉默了下去,不管那男人心里是信还是不信,但那意思摆明了就是在提醒芸三娘,那,只是个意外!
芸三娘看着两个孩子,似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一直以来,她都不想让孩子们知道这件事,太让人寒心。但是,事情起了变化,眼看就要进入那个地方了,这件事必须让他们知道,以后好心里防范着。虽然她还是不放心,心里也不愿,但是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带着孩子在外头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而且,刚刚听他说,府里的老太太很喜欢孩子,也很重视孙辈。应该是让她放心地意思吧,怎么说,这两孩子怎么也是他们家的骨血,老太太会照看着的。
白文轩自听芸三娘说完后就一直沉默着,并慢慢从芸三娘怀里坐起来,坐直了腰身。过了好一会,才迟疑地问道:“娘为什么要答应了他,带我们进那伯爵府?”他对那人还喊不出爹来,见姐姐没有叫爹,他也就跟着用“他”来代替。
“咱们既是被找着了,那女人指定也是知道了,若不答应,你们可能会更危险。虽然进了那里也不见得就安全,但你们两终归是他家的骨肉,府里也有老太太看着,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而且进了那里后,咱也就可以彻底避开李敞之了。”芸三娘叹了口气,满是怜爱地看着两个孩子接着说道:“以后,你们……凡事都要小心。娘进了那里,顶多就挂个姨娘的名,说不得什么话。萝儿,你是个机灵孩子,要时时替娘看着轩儿。”
“我知道的。”白文萝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白文轩却咬了咬唇,眨了眨那双乌溜的眼睛,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娘,我会保护你的,还有姐姐。”
“好孩子!”芸三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说真的!”白文轩强调地加重了语气。
“娘知道,娘知道。”芸三娘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潮湿,她看了看白文轩那包着纱布的手,又看了看那盏油灯,便对白文萝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回房歇着去吧,明天咱就开始收拾。”
白文萝进了房间后,也不点灯,只是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初秋的夜晚,已经带着几分寒气,刚一坐下就感觉到有冷风从窗户那吹进来,丝丝地透心凉。她又站起身,却才走两步马上就往后退到床边坐下,手往枕头底下摸去。
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关上,黑暗中传来上官锦嗤笑的声音。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坐在床上的那个满是戒备地小身影,心里叹道,果真是有着野兽一般的警觉性。没有内力,也不会一丁点武功,身子比一般人还弱,偏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接近!
白文萝把手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上官锦又上前两步,几乎是要撞到她身上。白文萝微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终于往后坐进一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人叫秦月禅,至于别的……等你进了伯爵府后便会知道。”上官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话的语气中依旧是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
“知道了。”白文萝淡淡地应了一句。
“不想问别的什么吗?”上官锦等了一会,还是自己忍不住问了一句。似乎这小丫头表现得越好,他就越希望她能出点错,真是奇怪地心理。
白文萝没应声,还真像一只不会说话的野兽,警觉,机敏,而且知道沉默。不该问的绝对不问,并且能让人不知不觉地就相信她,不该说的她绝不会说。
“还真是识趣得让人没劲啊!”上官锦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出声,犹自笑了一下,然后又说道:“那么,别让我失望了。”
门再次被关上后,白文萝才长吁了一口气,身上慢慢放松了下来,然后重新站起身,把窗户关好后,才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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