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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三年六月,魏城。
这是一座古老而又现代的北方小城,城区人口不到五十万,既没有烟囱林立的钢厂煤矿,也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只有为数不多的历史遗迹散落在街头巷尾。小城的环境很好,老城区护城河中接连成片的莲叶衬托着绽放的荷花,与新城区宽阔笔直的大路两旁新栽种的鸢尾,共同装点着这座美丽的小城。
魏城高中坐落在这老城区的南部,这是一所完全中学,学校面积并不算大,转一圈儿下来还用不了五分钟,但是它建校的时间可并不短,相比这座城市年轻气盛的高楼大厦和柏油马路来说,它已经是位古稀老人了。据说当年这里还是红色力量组织群众开展敌后运动的临时指挥部,曾经演绎过无数红色故事。不过,如今那些孕育了伟大胜利的残垣断壁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校园里面留下的只有那些需要两个人才能环抱着的大树,这些大树生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它们见证了魏城高中多少年来的风风雨雨。
校报编辑部办公室的天花板上,吊扇吭哧吭哧作响,一圈圈儿不知疲倦地打着回旋儿。吊扇的下方,许愿正坐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低着头翻看一本新华字典。被许愿视如珍宝的这本儿字典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跟随着他,这么些年过去了,外面的书皮早已不知去向,四周的棱角被许愿无数次的翻阅后,也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顶端用圆珠笔粗粗划上xy的字样更是被不知什么时候洒上的水渍弄得模糊不清,这玩意儿要是扔到外面的走廊上,绝对属于那种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弯腰去捡的破烂儿。
许愿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依旧出神地盯着他的宝贝字典。恍惚中,许愿仿佛听到了推门的响动,接着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耳边响起了主编熟悉的官腔,最后,一阵宛如天籁的女声把许愿唤回到了现实之中。
“我叫叶晓冉,是新来的,请大家多多关照!”
许愿的大脑有些癔症,灵敏的鼻子倒是最先反应过来,嗅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香味儿。许愿慢慢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碎花裙子的陌生女孩儿站在前面,女孩儿背着双手,微微地晃动了一下身子,扎在脑后的马尾便随之摇摆,那稚气未脱的脸上洋溢着天使般的笑容,白皙的皮肤透出一丝红晕,宛如一朵出水芙蓉。
许愿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孩儿,顿时愣住了,她的笑容竟让许愿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涌向了大脑,四肢突然没了知觉,字典不合时宜地从手中悄然滑落,被无处不在的万有引力呼唤着做了自由落体运动。
叶晓冉看到了这一幕,踱着碎步走到许愿跟前,屈膝半蹲了下来,伸出一只小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字典,站起身来,轻轻地拂去字典上面沾染的灰尘,然后把它递给了许愿。
“哝,你的字典。”叶晓冉微笑地说道,然后就像一只翩翩的蝴蝶停落在了许愿旁边的空位儿上。
许愿又愣在了那里,毫无意识地接过字典,连声谢谢都忘记了说。
主编清了一下嗓子说道:“许愿啊,那个以后她就跟你一组吧……”
主编接下来都说了些什么,许愿听得模模糊糊,吊扇吹来的风席卷着叶晓冉身上散发的香味儿包围了许愿,扰的他心神不宁。不知过了多久,许愿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下来,他偷偷地把头扭向左面,正想打量一下叶晓冉,却刚好和她那双含笑的大眼睛来了个对视,叶晓冉的脸上又荡漾起了倾城的笑容,许愿不由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脑海中乱作一团,心脏扑腾扑腾地快速跳动……
瑟瑟的秋风紧紧地跟随着起床越来越晚的太阳,剥去了树枝上枯黄的残叶,在漫天飘洒的鹅毛中迎来了冬天。
最后一节下课的铃声已经响过了很久,许愿却依旧站在四楼的走廊上。放眼望去,灰暗的天空被阴霾笼罩着,铺天盖地的雪花在半空中盘旋着,洒落在地面上,遮住了校园里渐渐稀少的脚印。
“许愿学长,这么晚了还没走啊!”
许愿被这熟悉的声音唤醒,回过头来,看见了身穿紫色小棉袄的叶晓冉。
许愿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回答道说:“是啊,你不也没走么?”
“对吖,今天下课晚了,我正准备走呢!”叶晓冉咯咯一笑,把手举到脸旁哈气取暖,从嘴里逃出的一小团白气很快消逝在刺骨的寒风中。
许愿转过了身子,把自己的手套递给了叶晓冉,温柔地说道:“我们一起走吧!”
夜色渐浓,车水马龙的魏城大道仿佛披着一件银白色的薄纱,许愿和叶晓冉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脚下不时地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叶晓冉瞥了一眼闷不作声的许愿,眨巴着大眼睛道:“学长,你看起来怎么闷闷不乐的,该不会还是因为昨天那篇文章被驳回了吧?”
许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寒气充满了整个胸腔,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叶晓冉说到了许愿的心坎儿上,昨天他交给主编的一篇颇有个性的文章被驳了回来,这让一向反对呆板的应试教育的许愿倍受打击,他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看了叶晓冉一眼,反问道:“你也觉得我写的有问题么?”
“因材施教这个想法确实很好,如果学校真的能让每个同学都去学习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那就能真正实现人尽其才,各展所长。不过呢,这个想法现在好像很难实现啊!”叶晓冉小心地绕开人行道上起伏的地砖,低着头说道。
“那是为什么?”许愿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学生太多了呀!你想想看,就光说我们中原地区,考生这么多,学校又这么少,老师们哪有时间针对每个同学的特点个别辅导呢?”叶晓冉轻轻拽了一下围巾,继续说道,“不过驳回归驳回,主编不给你发到校报上,并不说明你写的不好,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吧!不过,我觉得你那篇文章真的写得很好啊!”
“你真的这么认为?”许愿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期待地看着叶晓冉。
“嗯!”叶晓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看见许愿眼中仿佛透出了一丝微亮,回应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说道,“对了,我听主编说,你以前经常写诗,是真的么?”
“是真的。”许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叶晓冉的要求下掏出了随身带着的诗集递给了她。
叶晓冉凑在路灯下,随手翻看着那本诗集,许愿则凑在她身旁,隐隐地能嗅到叶晓冉头发上的香味儿,只听叶晓冉说道:“呀,你写的真好!”然后抬起头对许愿说道,“让我带回家看看好吗?”
时间的车轮向前碾过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许愿稀里糊涂地从初中部升到了高中部,叶晓冉虽然小一届,碰巧也紧跟着许愿这位学长的步伐,继续留在魏城高中读书,高二教室在高三教室楼下,许愿每次从楼梯下楼的时候,都能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叶晓冉。而随着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那越写越少的数字,提醒着许愿即将告别这熟悉的校园。不知从何时开始,许愿渐渐地发觉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叶晓冉,他也说不清楚到底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在第一次见面那天,或许是在大雪天回家的路上。天真活泼的叶晓冉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许愿颇为倾心,而出自许愿笔下的一篇篇好文章,每每被叶晓冉赞赏的时候,他就更是心花怒放。但是叶晓冉的家里管得很严,自己的班主任也绝对不可能允许早恋这种情形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况且叶晓冉的成绩一向很好,许愿不敢对她开口,他怕耽误了叶晓冉学习,又怕自己的鲁莽和冲动吓跑了这个可人儿。许愿习惯了只是呆在叶晓冉的周围,静静地看着她微笑时候的样子,很多时候,远远的看一眼叶晓冉,就足以让许愿高兴一整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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