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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面前如此公然讨论自己的婚事,莺语毕竟是小女儿家,脸颊不免有些发烫,十四年岁还未曾订亲的女子,实属少之又少,除了父母爱重女儿,舍不得女儿早嫁的,便只剩那些男方瞧不上眼,滞留到大龄的女子了。
城主府中不说叔叔辈家的堂姐堂妹,便是她亲亲的姐妹,甚至比她年岁还小一龄的庶妹都已经订了人家,只有她至今无人问津,故此还被府中女眷明嘲暗讽了许多次。
想到这里莺语不免有些自我怀疑和黯然伤神。
可越是如此回想,越是觉得今天老太君的举动透着些微古怪,难道祖母也暗地里为她的婚事发愁?因而今日才会不顾几位姐妹苦求,只带她一人来静空寺上香,还特地找了大和尚问姻缘……
了悟大师不动声色,捻着佛珠仔细打量了一下莺语的相貌,随后拿出刻着梵文的签筒让莺语虔心摇出一只竹签,随后将掉落地上的竹签收入了袖中。
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姻缘,可惜莺语还来不及询问是何签,孟老太君便让她去回廊角和丫鬟护卫们一处等候。
莺语满肚子疑问,却还是习惯乖乖听话,出去顺手带上门,垂首抿了抿唇,双手缠绞,内心滋生的强烈好奇促使她挪不开脚步,迟疑看了眼身后的禅房,再看了眼站在回廊角被柱子挡住视线的丫鬟和护卫。
内心挣扎了几许,一咬牙缓缓伏低身子,蹲在禅房窗下偷听。
就只听一会儿,她这样告诉自己。
禅房寂静无声,如果不是守在门外,莺语险些以为里面的人已经离去,过了会儿,房内才传出声音。
了悟大师幽远叹了口气,问道:“你还不死心?”
“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行或不行?”
“你这样会害了那孩子的,我结合那个孩子的签文面相生辰八字推算出她是半生孤苦的命格,你若是让她安然留在流离城,早早寻一户普通人家成亲生子,好生庇佑,或许使她可以规避此难,你若是一意孤行……文儿,她也是你的孙女的啊。”
文儿是孟老太君的闺名。
孟老太君眸光一闪,却不为所动,冷酷说道:“怪只怪老天爷给了她一副好皮囊,还恰恰投生成了我刘文惠的孙女,怨不得谁,而且身为孟家女,能为刘家恢复以往的荣耀,使孟家能更上一层,她做一点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想我当年还不是……”
莺语吓得差点瘫坐在地,脑袋嗡嗡作响,孟老太君余下的话她没能听清,一鼓作气提起裙角拔腿就跑,这一刻完全将多年的女子礼仪教养尽数抛在了脑后,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她不是什么蠢笨人,动动脑筋,从孟老太君只言片语中也能顺利将整件事拼凑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想到从小到大被人源源不断送进城主府中讨好父亲的娇妾美婢,还有嫡亲二哥将庶子踩在脚底下时,鄙夷的话语: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生母不过是别人送给我父亲玩乐的物件罢了。
莺语内心一阵悲凉,脚下不由加快速度,踏下石阶,不知脚尖踢砸到什么,天旋地转中摔倒在地,翻滚几圈落在平坦的石台,帷帽脱落在地,身上各处纷纷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
后脑砸在石台上,眼前居然晕眩出漫天飞舞的桃花,她从没见过如此唯美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甜美的笑意,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在她以为就该魂归此处之时,隐隐约约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连带着一个模糊的灰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这人是天上的仙人吗,是来带她走的吗,也好,这些年她真的活的好累好累。
莺语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挣扎着最后的力气缓缓抬起手,想抓住这个虚影,可惜伸到半空最终脱力落下。
——
莺语自昏昏沉沉睁开眼,动了动身,浑身如同撕裂般巨疼,忍不住呻吟出声。
守夜的贴身丫鬟环儿浅眠中听到声响,倏地弹跳起身,顾不得揉眼睛,开心奔到榻边,一股脑倒豆子诉说:“小姐,您终于醒了,您知不知道您已经昏睡三天三夜,前儿个突发高热,山下的老大夫都说你快不行了,可吓死奴婢。”说着说着话里已经带了哭腔。
环儿打小便陪在莺语身边,说两人情同姐妹也不为过,见到她如此难过,莺语眼鼻酸涩,想抬起手安慰一下,可纤细的手臂却重若千金,拉扯到伤口忍不住呼痛。
“小姐,您别动,小心弄到伤口。”环儿看到她动作,连忙惊呼制止。
莺语也不逞强,躺在塌上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明显是一间寺庙禅房。
“环儿,这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事,环儿突然变得很气愤,哭诉道:“小姐,您还说呢,那天您重伤高热都快不行了,可老太君好狠的心,居然还要让护卫将您带回城主府中再行医治,简直是……铁石心肠,若不是一个好心白眉长须的老和尚拦着,环儿只怕现在就见不到活生生的小姐了。”
莺语闻言一阵悲凉,垂下眼帘,默然不语,强忍着不让眼眶内的泪水溢出。
静空寺位于远郊,回流离城少说也要一个半时辰车程,若是受伤之人一路奔波,加上得不到及时救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祖母,你竟如此狠心,当真不顾祖孙之情?
自嘲一笑,想到禅房外偷听到的无情话语,却也不觉得现下的处境奇怪了。
“更可气的是,老太君居然当天就带人离开了,只留下奴婢伺候您,三天时间了,城主府那边也没个主子派人过来瞧瞧。”
想到这里她就替自家小姐委屈,小姐明明是城主嫡幼女,地位合该尊贵,可偏偏爹不亲娘不爱的,头顶上还有一个对她格外严苛的老太君,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还不如当丫鬟自在。
莺语扯了扯环儿垂落在床边的绿边衣袖,柔声安慰道:“环儿,不要气了,这样对我来说许是最好的。”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老太君,面对府中亲人,怕是会控制不住生怨。
“对了,小姐,您还得感谢一下寺里的明昭师父,他可是小姐您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将您及时背回禅房,后面还坚持给您用了治疗高热的偏门药方,您可就真的没命了,话说小姐您怎么会一个人跑到后院的桃花林去,还摔成这样,幸好老天爷保佑,没伤及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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