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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蒙上了复杂的情绪,甩去顾婉衣袖上的手,仅对顾婉一点温存的好感也蓦然逝去,暗沉着脸色转身正要离开,“第一,你不喊黎浩宇的名字还是称对方为阿黎,第二,在我说找黎浩宇的时候你眼里的敌意可没逃过我的眼睛,第三,你现在若不是怕了才避开我的话题?这不就要逃跑了吗?”
顾婉把臂眼角微含笑意,唇瓣是行云流水,流露而出的一串话语把面前的脊背给突的一滞,所料,那道背影须臾才转过身,光线随之也突的闯入顾婉的眼底。
眼角是逆光,下意识地遮挡那直闯眼球的炙热,透过缝隙,是模糊波粼粼间的轮廓,是他微垂的脸颊,可却被微微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神情,看不出情绪来。
这时,他说话了,“…你确实没有说错,但是对阿…对阿黎,我是感恩的。”他微垂眼眸,抬眼时,发丝垂下,裸露了瞳孔深处的幽深,是蓝海的晶莹,翻滚沉沉。
那个人,对于他是神一般的存在,在他绝望的时刻,他就带着光,就这样靠近了自己,至今他仍然还记得,那时的黎浩宇,看向他的眼神,是怎样的…苍穹。
男人的神色平淡,眉宇间的纠结之意闯入了顾婉的瞳孔处,微垂柳眉,心底弥漫上的是蜜意,抿唇间是得逞的韵味,张了唇,她说:“所以…黎浩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她很感兴趣,也想知道,当初那个见到时像天使一样美好的男人,知道自己一切并把握在他手里还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解读方案的向往,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得了顾婉的意,她的话顺接着拐弯着男人的思路,他眸中星云流转,深陷了记忆中,那瞳孔深处,再没有了警戒与刺杀的肃穆。
“阿黎…他真的很好,可能你所见的他拥有很多,但这光辉的背后,是赤裸裸的经历,也是阿黎自己一辈子都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那年,阿黎十五岁,他十二岁。
…
“你个死畜生,老娘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拿这么点破钱给我?”
狭隘的小巷,街头伫立的电线杆若是要倒下一般发出咯吱的声响摇摇欲坠,生锈的钢铁堆积在那瓦砾盖成的小屋前,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
本就是生厌的地方,窗口遮掩着零碎的木板缝隙里空耳传来刺耳的裂骂声,惊了枝头前的斑雀,扰了阴暗处的野猫。
透过点点的亮光,突的一道瘦弱的白影窜得从缝隙口中猛地一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紧接着身后一道身着大红袍的女人晃荡着肚腩前臃肿的身姿,走向刚才那道影子划去的地方。
突的砰的一下,那看不见的角落只瞩目女人突的抬起腿愤恨地踩下,空气中裸露狰狞的面孔,粗狂的眉宇是浓厚的胭脂水粉,那渗满油水的指尖一把洒下那细细毛毛的钞票,隔着阳光可见上面印着的是几张一元的泛黄,悄然落下。
“气死我了,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么一个白眼狼,简直就是扫把星!把我家亲爱的给克死了不说,这下还想来饿死我?做梦吧你,现在!立刻!给我滚蛋!看到你这张脸老娘就想吐。”
骂够了,打够了,发泄够了,那女人呼出一口浊气,眉宇带着难堪的厉色,转头又是一阵的唾弃,对着那缝隙的角落狠奋吐着肮脏的口水,再收回了腿,余光瞥见那角落蜷缩在一起欲显昏迷的面颊,眼底划过笑意,对于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一般,伸手故作优雅地撩起发丝,本就肥大的脸更显得宽阔,转身后扭着水桶腰出了门,红色的影子消逝在了小巷。
这灰白的天际是暗沉,暖阳却顽强地穿透过枯叶间的密缝,倘在了水泥的地面映下波痕拉长的影子,而那昏暗的墙角,恍然踌躇下那混杂沙石的鲜红,弥漫了空气,染了清冷,却温热不足以。
沾着泥灰的指尖轻颤,那双疲倦的眼眸睁开,是空洞无神,没有一丝的波澜,肩头是裸露的肌肤,松垮地挂着灰色的衣襟,残破不堪,完全看不出哪有个正装的模样。
睫毛是浓密的,盖下了阴影,穿透过眼睑,一片浑浊与迷雾,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白驹过隙,白着脸的少年才有了动静,他微微地先动了肩头,那本就溢出鲜血的伤口扯动再次雪上添霜,可似乎这痛感来人完全没有意识得到,他眉宇没有一丝地皱毫,他身子只是微怔,手掌撑着地面才摇摇晃晃地起了身。
额前是盖下一片的阴影,凌乱的长发留至肩头因为夹杂汗水粘在了面颊上,若是只在意那面上的一部分,倒是增添地几许病态的美感。他脚步浮步,只能依靠着墙面走出了家门,他垂着眸子寡言,街上即使来往少数的人也都用一种厌恶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若是避开瘟神般,恨不得急速地逃离。
冷风拂过,掩盖了瘦弱的脊背,似要吹散了这抹虚影的沙尘,摇摆在风中晃荡,他低着头走着,天际是暗沉下的夕阳,挂下了渐变的晚霞,是皓皓的微光静止地面。
他就这样走着,却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来往的人一个个地擦肩而过,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这世界的人有太多太多,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总幻想着身为主角的自己就应该拥有傲人的姿态,就应该看管别人的丑态。
可却不知,当若自己深处卑微的绝境,那双双无情的眼眸,是何等得刺眼。
他惯了,也淡了,似乎这么离开…也是种解脱。
身上是痛意,是狼狈下的沉重,眼前的景物变得更是模糊,叠加着重影,他再也走不动,滞下了脚步,疲惫的身躯无力地倚在了过往人中的一面墙角,似是习惯性地蜷缩起身躯。
曾经他也拥有过美好,只是…一切的一切,都毁在命运的手里。
那个红袍女人是他的继母,当年的一场意外,母亲出了车祸,去了人世间最美好的地方,走了也罢…因为他不想看到她一次次被父亲酒后的任性而痛苦。原本想着就这样混着日子等到取陪伴母亲的一刻,可上天就是捉弄他,嘲笑他的愚笨,这朝金的社会哪有这么的单纯。
当他从矿工那边回来领着拿回来的工资正开心着,家中就来了不速之客。原来,是父亲赌博在外边借了高利贷,这会家没了,父亲也取坐了牢,几年后就逝世了。没了所谓感情的家就只剩下了继母和他,这种年代的女人除了榜上男人生存就压根再没有活下去的方式,本就生性恶劣的继母没了约束,也就变本加厉地开始压榨他,虐待他,甚至有的时候用暴打他来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
他没有反抗,也不想反抗,因为即使离开继母,等待他的,除了死,就再没有其他了,倒不如就接受命运的安排,乖乖等待死亡的降临而来得痛快,最起码在这个一败涂地的世界留下那么一点…回忆。
何时模糊了眼眶,眼角留下,是苦涩的晶莹,可又有谁,能看见他的不堪。
视线愈渐地失去了色彩,只透过缝隙望见那须臾的轮廓,和那逐渐…靠近的脚步。他抬眸望去,却看不清晰来人的面容。
那张薄唇微动,在空格中残下重要的一笔,冥冥间早已闻不见了汽车的笛鸣,闻不见了鸟儿的清脆,可他的话语,却铭记得清清楚楚,缭绕耳际,他说:“弱者,永远是被人踩在脚下。与其白送了性命,倒不如…锋芒天下。”
锋芒天下,你若不死,便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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