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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姑娘果然并非池中之物。”蓝云长声叹道,无望大师轻易不过问凡事,也!不过,这些事情如今都不是他会关心的了。
蓝云想到这里又继续说道:“无望大师说我前世杀戮过重,今生让我弃武从文,否则不但性命难保,与仙儿的三世姻缘也将不复存在。可国难当头,我蓝云既是骁勇又怎能龟缩不出?所以,我自然是不信的。谁知后来……”谁知后来一语成谶。
望着病床上沉睡的白仙儿,蓝云神色哀伤:“我和仙儿已经没有下一世了,今生纵使不能让她安稳余生,也定要她无病无痛,无灾无磨。如今我等着送她最后一程。”
“即便你会因此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么……”莫玖玖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喃喃问道。
“那又如何。”蓝云面色平静,只是微微垂下的眼眸中却早已泪光闪闪。
“痴人……”
莫玖玖幽幽一声叹息,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忽然,床上传来一阵窸窣声,莫玖玖知道是白仙儿醒了。
白仙儿睁开眼,就看见昨天救了自己的小姑娘已经来了,旁边还站着个陌生的姑娘。看着这一切,她笑容洋溢的脸上满是慈爱,对着莫玖玖问道:“姑娘,你来啦?这位姑娘是?”
昨夜不知怎么的,她感到通体舒畅,精神也比从前好了许多。这一睡就睡到现在,她已经很多年没睡得这般熟了。
“他叫木其,是我朋友。”莫玖玖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下,并未多说。她上前将白仙儿扶起,又将枕头塞到她身后,让她靠在上面,随后温柔一笑:“白婆婆好些了吗?我带了早点,您起来吃点。”
白仙儿有些怔愣,随即眼神复杂地看着莫玖玖,心里登时五味杂陈。她亲自抚养大的孩子贪婪狡诈,对自己不闻不问。而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却心地纯善,对她多番照顾。
这一切于她来说究竟是幸与不幸,白仙儿心中一时难以言明。她垂下头去偷偷掩饰渐渐红了的眼眶,终是没有拒绝莫玖玖的好意,在莫玖玖的搀扶下,起身下床洗漱打扮。
等白仙儿洗漱出来,就看见那个模样甜美的女孩正在将早饭一一摆上床上的小桌。而不远处的窗前,静静伫立着一道人影,正是那位好心的姑娘。她低头端详着手中绣有兰草的手帕,几缕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散发着白瓷般的光泽。白仙儿看着此番情景不由得感叹一声:年轻真好啊!
当年的白三小姐也同样天生丽质,令无数男子倾心相随,可她却独独选了当时最不起眼的蓝云。想到英年早逝的蓝云,白仙儿不禁悲从心来,泪水不断滚落双颊,竟是止也止不住。
莫玖玖听到动静抬起头,视线落到白仙儿泪如泉涌的脸上,愣了下,随即诧异地问道:“白婆婆,您怎么哭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白仙儿旋即背过身去,慌忙擦了擦眼泪。待回过身来,她挤出了一丝牵强的笑容,岔开话题说道:“没事,你也喜欢刺绣吗?”
“是啊,我很喜欢,只是怎么也学不好。”莫玖玖见她对刚才哭泣一事不愿多说,便贴心地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您的绣工可真好,现在这么精致的绣品已经很少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蓝云似乎与有荣焉,灰败的脸上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眼睛却依旧紧紧追随着白仙儿的身影。
“是啊,要不是靠着这门手艺在夜市摆摊赚些钱,恐怕老婆子都得露宿街头了。”白仙儿靠在床上,伸手端起放在桌上的白色瓷碗,就着勺子喝了几口热粥,然后放下瓷碗,又扭头看向窗外灰蓝的天空,目光悠远,似在回忆什么。
“记得早年,还是和我娘学的刺绣,当初嫌麻烦还不肯学。现在想想幸好当时娘严厉,不然如今都没得营生,唉……”白仙儿将勺子隔在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莫玖玖会心一笑:“但婆婆您总归是坚持下来了,我当初可是连个帕子都没绣完就放弃了。比起您,我是差得远了。”
白仙儿被她的话逗笑,笑了一阵,看着莫玖玖手中的帕子说道:“这些不过是我糊口绣的小玩意,要说我绣得最好的,还要属我的婚服,那上面的一针一线简直耗光了我毕生的精力。”
语毕,她幽幽地闭上眼睛,忍住即将要流出的眼泪,长长地一声叹息:“可惜我这辈子恐怕是没机会穿上了……”
看着如今已是风烛残年的妻子,蓝云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个大洞,渗出汩汩鲜血,痛得不能自已。可他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仙儿却还有不可估量的来生……蓝云想到这里,心头一阵惆怅。
莫玖玖看着这一切,随后低下头,唇角紧抿,而后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她舒展开眉头,轻声问道:“婆婆的婚服还留着么?”
闻言,白仙儿缓缓睁开眼,面带怀念:“当然留着呢!我等着死后让人烧给我,下去找着我夫君,再穿给他看。都绣好了,他怎能不看一看呢。”
听她这样说,莫玖玖但笑不语,只是暗暗凝结术法,伸手轻轻覆住白仙儿的眼睛,低声道:“其实他一直在你身边,只是婆婆看不见而已。”说着移开双手,“现在,婆婆您再重新看看……”
白仙儿有些奇怪地看着莫玖玖,而后却是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她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子,慢慢地扭过头去,目光定格在窗前的身影上,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云,蓝云……”
时隔多年,历经时间的荒芜,蓝云终于又听见他的仙儿用这般轻柔的嗓音叫着他的名字。
念起从前种种,他觉得喉咙一片干涩:“嗯,是我。仙儿,我回来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白仙儿的视线,她想要眨一眨眼睛,却又深怕这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如同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后,空余一枕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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