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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明霄回过神来,立刻转开眼眸,心,却还在大力鼓动。别管杜华面具后的面容是何模样,单只这一眼的印象就足以震撼人心。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是青鸾?”明霄听着自己迟迟疑疑的声音,大为惊诧,为何在此人面前自己竟会如此失态,难道是伤后体弱引起的?心里对杜华有些着恼,此人三番两次引得自己心慌意乱,简直莫名其妙。
“为何刚才不来参见?”明霄的声音变得疏远而傲慢,眼睛冷冷地打量着杜华,满意地发现那人似乎吃了一惊,微退半步,双手倏地握拳又慢慢松开。
——咦?看来此人还颇有血性,就这么一点颜色他就已经受不了了?明霄心里琢磨,一边继续凝视着他,眸光更加凌厉。
杜华却已恢复了平静,微垂眼眸和声说:“刚才殿下伤情不稳,怕引起殿下情绪波动,就没有现身参见。”
明霄不说话,靠在枕上,下巴微扬,虚盯着他看,神态冷峻,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抵消心中的忐忑不安。懊恼气怒慢慢在心底凝聚,为什么?为什么面对这个小小岛主,自己必须虚张声势?!
“我来是想通报殿下,武王陛下已经派人来探望您了,过几天就可到达。”
小花儿宁定地望着明霄,细细审视着自己的内心,赫然发现即使他并不了解此时的阿鸾,但他却不介意也并不顾虑阿鸾表现出的冷厉,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对阿鸾的情愫早已深植于心,如荒原上蔓生的劲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看着那人儿虚张声势的别扭模样,小花儿的心情忽然变得明朗了,阿鸾呀阿鸾,心机虽变得更深沉了,但遭遇危机时果然还是习惯以负面情绪掩饰自己的心情。——嗯,也许,也许自己还有机会,小花儿凝然端立,唇角却微微翘起了,阿鸾可能已经忘记了坤忘山中的小花儿,但他一定会记住大华岛的杜华。
刚才阿鸾进食时唐窦忽然派人来通报,他以为主岛出了紧急事故,只好暂时离开去了解情况,却原来是杜九的飞鸽传书到了,看了传书内容,小花儿立刻决定亲自前来通知阿鸾。
“父王怎知我在此处?”明霄急问。
“我在回航时已派出信鸽通知家里,他们自然安排了人去临州报平安。”
小花儿刚说完便发现阿鸾若有所思地垂眸默想,不觉心中一动,——难道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破绽吗?
阿鸾迅速在心中默算着时间,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如今统领海防,熟知各岛屿位置,从大华岛到临州最少需将近五天的航程,可照杜华所说来推算,他派出的人两天就赶到了临州,这——这怎么可能呢?
——啊!航速!小花儿也立刻想到此节,不免一愣,光想着为他报平安,却暴露了他们所造新船的优良航速。没想到这只小鸾越发精细了。
“你府上报信的人莫非会飞?”
冷淡而嘲弄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花儿心里一激灵,猛地想起三年前大雪后的宝宁寺,那个身裹衮服的少年阿鸾,和那碗被劈手夺去的佛粥。心底最隐秘的钝痛慢慢浮起,唇角的笑意却渐渐扩大,——阿鸾,等着我,我不会再错过你了!小花儿抬眸直视着明霄,眸光似水,澄澈明朗,“他自然不会飞,只是他的船航速比较快。”
“——哦?!”果然如此,明霄精神一振,却立刻又被杜华眼中的神色所摄,他的眼神无比沉静却隐含痛楚,似乎已无力掩藏,不知为何,明霄也感同身受,心里绞痛起来。——这个杜华竟会摄心术吗?明霄惊疑不定地想着,紧紧咬住下唇,片刻后才微露笑容,沉声说道:“我早就听说你们大华岛所造之船别有玄妙,正愁无缘一见,如今可好了,少岛主可要不吝赐教,为我们南楚水师的壮大助一臂之力呀。”
一直在旁静听的唐怡忽然‘咦’了一声,脆声笑起来,“少岛主,你可别忘了给青鸾殿下换药呀,不然等宫中来船接了,殿下都未必能启程呢。”
小花儿立刻转身走到桌旁拿起换药的瓷盘,并未回话,明霄不禁恼怒,睃眼看着唐怡,见她似笑非笑地站在琉璃墙前,似乎浑然不觉自己插言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身为王太子,一言九鼎,话已出口就不能再反复追问,怎么能如此低声下气,明霄一口气噎在喉口,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小花儿转身走过来,一看他的面色,心头万分不忍,想了想,轻声说:“等殿下养好伤了,我们再来商谈此事,杜华一定尽力而为。”
噎在喉口的那口气咕嘟一下顺下肚,明霄松口气,唇角不由上挑牵起一抹浅笑,“少岛主可要说话算数,谨守承诺呀。”
小花儿望着明霄瞬间飞起霞色的脸颊和唇畔那丝柔软的笑意,背上像被细韧的鞭子一下下抽打着,无尽的刺痛一直鞭挞在心上,他记得自己曾对阿鸾说过:“莫怕,我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但最终,他没能谨守誓言,那个誓言已经穿越云雾,散落在苍渊下的黑水之中了。
“——好!我必谨守诺言。”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竟微微发抖,小花儿忍住苦笑,回眸望向明霄,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怔怔的,蓦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极轻极浅,转瞬便隐在唇角,明霄墨黑的瞳仁中眸光微闪,潋潋滟滟,似有万语千言,片刻便又静若止水,眼帘低垂。
唐怡站在落地窗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彼此错身而过,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袭上心头,爱人而不被人爱,又永无追悔挽救的机会。窗外的浓碧渐渐沁入眼瞳,隐隐然似有水光闪动。
小花儿坐在矮凳上开始为明霄换药,“可能会有点疼,你且忍一忍,很快就好。”
明霄闭上眼睛不欲再看,感觉到大腿上清凉的抚触,点点涂抹,虽然有点刺痛,但却痒痒的非常轻柔,——这种——这种感觉令人感觉无力又慌张,明霄眨动着长睫悄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杜华戴着面具的脸,此时看来并不觉得丑怪,而是——而是有点神秘,再往下看,便是他灵活忙碌的双手,肌肤如暖玉,指节修长有力,明霄心口一颤,竟似被一根轻羽撩拨着,酥麻难耐,赶紧别转头,赌气地闭上眼睛,——真是岂有此理,这个杜华怎么总引得自己如此心慌意乱,神思不属呢?
“父王派谁来接我?”连问话的口气都变得僵硬。
忙碌的手指停了一瞬,仿佛室内的空气也凝固住一般,
“是……是水师提督许君翔。”手指又开始操作,稳定而熟练,没有一丝犹豫。
“——君翔!”明霄轻声惊呼,一下子想起那个无限旖旎的绮梦,心内羞窘。
那微凉灵动的手指再次停下,明霄很想睁眼看看,却只听到‘噹’的一声,好像是金属镊子掉进了瓷盘,“殿下,抱歉,我离开一下。小怡,你来为殿下包扎吧……”
床前微风轻拂,明霄睁开眼睛,刚来得及看见那翻飞的衣袂消失在门外,像羽墨蝶。明霄惊诧之至地望着他倏然离去的背影,心里轻撩的羽毛倏地化作冰针,毫不容情地扎进了心房,明霄疼得皱紧长眉,“……他……他怎么就这么走了……怎么……到底怎么回事?!”心里质问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明霄突地红了眼圈,说不出的委屈。——不可理喻!这个杜华简直是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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