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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天师府正厅内烛火摇曳,青铜灯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随着晚风忽明忽暗。李儒斜倚在锦垫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鎏金酒盏,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张鲁端坐着,神色从最初的拘谨不安,渐渐转为一丝亢奋。李儒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开口道:"天师,你们五斗米教素来讲究顺应天命。可这天命,当真还眷顾着汉室吗?"
他顿了顿,抬手将酒盏中的残酒泼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砖上蜿蜒成溪:"想当年,张角以太平道起事,一句苍天已死便引得天下响应。那时候起,大汉的气数就已如风中残烛。卢植那老匹夫虽有经天纬地之才,拼尽全力想要匡扶汉室,也不过是在朽木上涂漆,能支撑几时?"
说到此处,李儒冷笑一声,袖中玉珏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若刘辩能听信卢植之言,重用我家主公,以凉王铁骑之威,未尝不能再造汉室。可惜啊..."他摇头叹息,眼中却毫无惋惜之色,"那昏君刚愎自用,猜忌成性,不仅辜负了卢植的一片苦心,更亲手掐灭了大汉最后的生机。"
"世人皆骂我是乱国毒士,可若不是刘辩自毁长城,我又如何能搅动天下风云?"李儒忽然倾身向前,烛火将他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如今新帝不过是曹操手中傀儡,天下诸侯割据,这分明是天命流转的征兆。天师若还执迷不悟,只怕..."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更鼓,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张鲁浑身一颤,手中符篆不觉攥出褶皱。李儒见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盏轻抿:"望天师三思。"
张鲁喉结动了动,烛火映得他眼底那抹亢奋忽明忽暗,却被新添的忧色压得发沉:“先生,我还有何可思?自你斩了益州使者那刻起,我便已骑虎难下。”他攥紧袖中符篆,指节泛白,“如今唯愿凉王能成大业,也好护得汉中百姓...”
“哈哈哈!”李儒突然放声大笑,鎏金酒盏重重磕在案上,震得青铜灯盏晃出一圈光晕。他斜睨着张鲁,狼眼中尽是轻蔑:“天师莫要自欺欺人。凭这巴掌大的汉中,我西凉铁骑踏平它不过半年光景。”话音未落,他猛地探身,袖中玉珏擦着张鲁耳畔飞过,“若只为夺地,我何必在此与你废话?”
张鲁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几案上,酒壶倾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案沿滴落在他玄色道袍上。他望着李儒眼中森然的笑意,忽觉后颈发凉,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先生...何以教我?”
李儒将鎏金酒盏重重墩在案上,烛火被震得晃了几晃,映得他眼中精光如刃:“我要的岂止是汉中这巴掌大的地方?”他斜倚在锦垫上,玄色锦袍随着笑声起伏,“五斗米教传了几代人?远的不说,光是你这汉中境内,便有十万信众。”
张鲁喉头微动,刚要开口,却被李儒扬手打断:“方才说天命——若我家主公在长安兵变中死在刘辩刀下,今日哪有这番说辞?可他偏生杀出重围,如蛟龙入海。”他指尖划过案上的符篆,冷笑出声,“从他决心掀翻汉室那刻起,这天命便已归了西凉。”
廊外夜风卷着铜铃声灌进来,混着远处未散的血腥气。张鲁望着李儒袖中若隐若现的剑柄,喉结滚动着发不出声。
“我要的,”李儒忽然倾身,温热的酒气喷在张鲁脸上,“不是你这区区太守的降表。”他猛地攥住张鲁手腕,玄色道袍下的骨节被捏得发白,“我要的不光是你的归顺,你的臣服。我要的是张天师,汉中五斗米教,一心一意,为我家主公出力,为推翻汉王朝立功!”
张鲁浑身一颤,慌忙抽回手,道袍下摆扫翻了案边的香炉。香灰腾起的烟雾中,他拱手作揖,声音发虚:“先生谬赞...张某不过守成之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汉中地小兵疲,实在担不起这等重任...”
李儒忽然起身,负手踱至窗前,望着檐角低垂的夜色,声音里带着几分沉吟:“自董相国兵败长安,我便日夜思忖——如何推翻旧制,如何重建新序?”他指尖划过窗棂上的铜饰,鎏金映着月光,“西凉铁骑纵横天下,却抵不过世家大族联手相抗。步步妥协,终究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张鲁默不作声,只见李儒转过身来,眼中闪过冷光:“如今诸侯割据,天下大乱,受苦的终究是底层百姓。可若想成事,光靠刀兵不够。”他冷笑一声,“天下权势被世家把持,百姓早已怨声载道。若能凝聚民心,便是强如暴秦,也逃不过覆灭的下场。”
“当年张角三兄弟举旗,为何天下响应?”李儒猛地回头,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森然阴影,“就因为这宗教二字!它能让千万人舍生忘死,能让朝廷根基动摇。”
张鲁咽了口唾沫,嗫嚅道:“可张角兄弟最后也...”
“今时不同往日!”李儒猛地拍案,震得案上符纸乱飞,“当年朝廷尚有卢植、皇甫嵩等名将,尚能凝聚兵力围剿。如今呢?天子不过是曹操手中傀儡,诸侯各怀鬼胎!”他逼近张鲁,玄色锦袍带起一阵风,“若我家主公以铁骑攻城,天师以教义安民——每得一地,凉王管兵戈征伐,你用五斗米教收揽人心。如此双管齐下,何愁大业不成?”
李儒负手在厅中踱步,玄色锦袍扫过青砖地面,声音愈发激昂:“天师若以五斗米教之名,昭告天下‘凉王承天命,护苍生’——西凉铁骑荡平战乱,教中义士安抚流民,百姓既能免受兵灾,又得安居乐业。”他猛地驻足,指尖点向东南方,“届时你我一武一文,一个以刀兵开道,一个以教义收心,民心自然归附。”
张鲁喉结滚动,目光不自觉望向案上的符篆。烛火摇曳间,李儒的影子在墙上如厉鬼般晃动:“民心所向之处,便是铜墙铁壁。纵有诸侯来犯,百姓自会执戈护家园——这可比千军万马更难攻破。”
“铁骑护境,教义安邦...”张鲁喃喃重复,指节摩挲着袖中符印,眼底的犹疑渐渐被炽热取代。李儒见状,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缓缓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盏推到他面前:“天师若肯与我共谋,他日凉王霸业成时,五斗米教便是国教。这‘圣女临凡’的谶语...”他意味深长地顿住,“可就不止应在汉中一地了。”
张鲁端起酒盏的手微微发颤,酒液在杯沿晃出细小涟漪。听李儒话锋转到女儿身上,他慌忙搁下杯子,玄色道袍袖口蹭翻了案上镇纸:“上使...小女不过黄口稚子,姿容平平,哪堪...”
话音未落,李儒已朗声大笑,鎏金酒盏映得他眼角细纹里都是算计:“天师莫要误会!我家主公求娶的是甄宓,岂会打令爱主意?”他屈指敲了敲案几,玉扳指与青铜台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只是这‘圣女命格’的谶语,若能应在凉王身侧,于天师、于教中,皆是天大的机缘。”
张鲁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汗。他当然明白,若将女儿与西凉绑定,汉中便再无退路。可李儒描绘的图景太过诱人——五斗米教封为国教,女儿母仪天下,汉中百姓免受战火...他攥紧袖中符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仍强撑着笑道:“上使容我...容我再思索思索。”
李儒指尖摩挲着案上青铜镇纸,忽然话锋一转:“天师久居汉中,可曾知晓,这天下之外还有天地?”
张鲁愣了愣,刚要开口,李儒已起身踱步至地图前,玉珏撞在木架上叮当作响:“陇西以西,西羌与氐人接壤,再往西,便是那象雄王国——其疆域广袤,抵得上大汉三分之一天下。”他指腹重重划过地图上的空白处,“那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度,本教贵族执掌生杀大权,平民皆为奴隶,与夏商时的人牲之治无异。”
张鲁喉结微动,望着李儒在烛火下起伏的剪影,忽觉后背发凉。五斗米教向来以“人无贵贱,互助共济”立教,与这奴隶制的象雄王国,简直是天壤之别。
“若我主平定中原,西羌王既是结义兄弟,氐人部落早被震慑。”李儒猛地转身,眼中精光乍现,“届时挥师西进,天师以五斗米教‘贵贱平等’的教义为先锋,让象雄的奴隶们知晓,世上还有另一种活法——那些贵族的统治,岂不是不攻自破?”
张鲁心头剧震,手中符篆悄然滑落。他从未想过,这偏远的汉中教派,竟能与万里之外的王国扯上关联。若真能将五斗米教传至象雄,不仅能解救万千奴隶,更能让教派威望达至巅峰。
“先生是说...”他声音发颤,“凉王若成大业,五斗米教可...”
“不仅是象雄。”李儒逼近半步,温热的酒气喷在他脸上,“待天下归心,这教规教义,自能传遍四海。天师难道不想,让‘五斗米兴’的谶语,应在更广阔的天地间?”
张鲁喉结重重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道袍褶皱,烛光将他眼底的犹疑映得忽明忽暗:“先生方才所言...张某并非不知轻重。小女虽非倾国之色,却也略通文墨,能识大体。”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若凉王不嫌弃,愿将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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