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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眉闻言浑身一颤,泪又忍不住掉出眼眶,她捂住唇摇了摇头。苻长卿对着她默默咬了一会儿牙,冷静后也明白她的委屈。
“你知道么?”他复又坐下,伸手勾着安眉的下巴迫她抬头,好让她看见他的冷眼、听清他的狠话,“你只是我的侍妾,我没有休书可以给你。”
安眉眼中泪光一闪,在双目流露出惧色前,却被苻长卿一把搂进怀里。
“所以你不能后悔,”他的下巴抵在安眉肩头,冰冷的声音却伴随着炽热的呼吸,“早在一开始,我就已经把你的后路掐断了,你忘了么?”
安眉浑身筛糠般战栗,却终是伸手滑上苻长卿的后背,紧紧拽住他的衣袍,哽咽出声:“记得,我都记得。”
如何能不记得!那一夜,聘为妻、奔为妾,她断掉自己的后路;那一夜他的誓言可斫金石,约定了从此不离不弃!他们的感情从来都是盲人瞎马夜半临池,步步惊心地将云与泥拽在一起,为此承受疲惫与伤害,却为什么还是认定了值得?!
苻长卿将脸半埋进安眉丰厚的秀发,一双眼落寞地望着铜炉上缭绕的香烟,双唇附在她耳畔低喃:“记得就别后悔。”
“嗯……”彼此温暖的拥抱渐渐让安眉恢复平定,她羞涩地仰起脸任苻长卿吻去她的泪痕,在一室摇曳的烛光中不安渐浓,“大人,您……”
“好像自我受伤后,已经许久没在一起了。”苻长卿浅浅一笑,摸索到安眉腋下的系带。
“那,那是因为大人您受伤了呀,”安眉缩在苻长卿怀中,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大人您伤还没好……”
苻长卿闻言微微一怔,继而坏笑道:“也对,所以,这次偏劳你多花些力气……”
安眉因他露骨的暗示而羞赧地咬住唇,深衣的前襟被解开,往左右分出内里雪白的中衣,最后她温热的身子像夏蝉一样缓缓蜕出,比从前丰润了许多,烛光随着呼吸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流淌,暖暖的肤色不像细致的玉,而是羊酪般醇白温厚,酥润了苻长卿一颗疲惫粗砺的心。
旖旎的时光在磨人的漫长中飞逝,就像点点滴滴的甜酥耗费一夜汇成一座酥山,再于晨光初绽的瞬间入口即溶。苻长卿仰躺在簟席上,时刻令自己保持着狡黠地被动,由着安眉在他身上无助地绽放。一波波现成的快乐被安眉推送到他面前,任他拣选到餍足,她的发梢扫过他受伤的眼角,勾起丝丝的痒。
他想他是爱她的。说不清想不透,在什么时候,就让她带着那种非我族类的美,长驻在他的心头,乱他心扰他神、涨得他胸口一阵阵发疼,却又带来难以言喻的满足。
他们明明是那样的不同,无论地位、境遇、见识、喜好,甚至他说些深奥的词她都能听不懂——过去他一直都觉得这些很重要,可现在又常常觉得不重要,让他不断改变念头的,就是爱罢?
惶惶明烛不断滴下烛泪,安眉细细碎碎的呻吟似泣非泣,她的肌肤在通明的烛光中透出胭脂色的醉霞。苻长卿的手指缓缓推匀安眉遍体细密的汗珠,令她喉腔中经不住又颤出了几声沉重的音节,而他在这时仍是不忘低低问出一句:“还后悔么?”
“不,”安眉在昏乱中摇摇头,睁开水汽氤氲的双眼怔怔望着苻长卿,蓦然又捂唇哭出一声,低头嗫嚅,“死也不后悔。”
苻长卿双眸一黯,这时情-欲像被压弯的茂竹挑起势头,将二人的神魂抛上云空,凤与凰同时在梧桐上比翼惊叫,琴与瑟的琤琤合鸣像春潮般席卷而过,周围是腾腾的云和密布的雨,他们在巫山之巅痉挛、窒息、彼此颠倒,安眉几乎承不住这样汹涌的情潮,险险要滑下云端败下阵来。
“撑着点,”这时苻长卿扶住安眉腰肢,黝黯的眸子望着她汗津津的螓首蛾眉,又不无骄傲地、柔声重复了一次,“撑着点。”
“嗯……”安眉低低应着。
与此同时,室内的蜡烛终也一支一支次第燃尽,光线如绵长的呼吸般悠悠归于黯淡,苻长卿在黑暗中揽过安眉,勾指拨开她的碎发与她深吻,两人在彼此的呼吸中找着平静,默契地轻笑、叹息。带着云雨后的倦意,安眉依在苻长卿身旁,阖着眼恍惚道:“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狐狸,偷偷跑去吃人类的甜瓜,结果钻进瓜里吃饱了,身子却出不来……”
苻长卿懒懒一笑,揉着她的头发轻声道:“那么,甜不甜?好吃么?”
安眉一愣,脸瞬间又红起来,眼中却涌出泪水:“嗯,好吃。”
他闻言便埋下头,吻了吻她丰厚的秀发:“往后你也要撑着点,别让我太累。”
“嗯……”
这一夜过得极快,朝阳匆匆惊散鸳侣,天亮时安眉踏着露水悄然跑回白露园,而苻长卿早在四更时便动身前去早朝了。
早朝归来后苻长卿又前往刺史府办公,午后回到家时他同时收到两封信,一封是计吏从荥阳送来关于调查大兴渠乱匪的,另一封则是妹妹从宫中差内侍送来的家书。
苻长卿对着这两封信各瞄了一眼,唇角略略一弯,伸手抽了妹妹寄的洒金红笺,打开:
“阿兄,昨日傍晚母亲入宫看望小儿麒麟,谈及阿兄欲娶表妹琼琚一事,妹亦欣喜不已,特修书一封恭贺阿兄。另听闻阿兄近日宠溺某胡种女子,且已纳为侍妾,委实可惊可怪。料想胡女虽美,阿兄理当不屑,若论聪慧淑德,琼琚岂有不及?还望阿兄三思,以免遭人诟病。妹苻道灵字。”
苻长卿漠然阖上信笺,将之抛在案头,静静沉默了半晌。他的双眼一直停在那洒金红笺上,眼底变幻过失望与无奈,最后却也释然。
他自己都解释不了的事,怎么能使他人明白呢?苻长卿想到此处,便伸手从案头抽过一叠蚕茧纸,翻了翻,取出其中一张泚笔写下“北荒记略”四字。
与此同时,另一厢阿檀也臭着一张脸走进白露园,将一封尺牍丢在安眉面前:“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是寄给你的。”
安眉拾起信,认出信封上写着古尔两字,立刻又惊又喜地睁大眼。她笑着将信笺飞快打开,从中跳着识了几个字,却终是无奈地抬起头,陪着笑对阿檀道:“你能帮我念念么?”
“我是少爷的书童,又不是你的书童!”阿檀虎起脸,抱着鸽子冲安眉嚷嚷道,“张管家打发我来送信也就罢了,凭你也敢叫我念信!”
安眉低下头,抚了抚平展的信纸,对阿檀道:“你不念也没关系,我将信收着,有工夫就去请大人念。”
“你想告我状?!”阿檀小人常戚戚,立刻从安眉平静的话语中咂摸出别种滋味,气得手下一用力,捏得怀中鸽子咕咕直叫。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安眉一脸怔忡,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檀飞快地跑远。
跑出白露园的阿檀心里越琢磨越不是滋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到少爷那里去恶人先告状。他一口气跑进苻长卿住的澄锦园,放了鸽子甩下鞋子登堂入室,寻见正在埋头写字的苻长卿,蹑手蹑脚跪在席上磕了个头:“少爷,阿檀有事要对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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