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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少年时的执念最难解,那时躲在柱子后的惊鸿一瞥让人情根深种。姐夫这个字眼总有玄妙的牵连在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隔了一层,却隔靴搔痒,越搔越痒。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姐夫?”
他动了动,偏过头,依旧沉沉好眠。
她慢慢扶着床沿凑过去,在他耳边悄声说:“你是真睡,还是装睡?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何必装呢!我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大家子,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你沈家门庭里,难道容不下我么?澄冰,只要你答应,我会同姐姐好好相处的,绝不争风吃醋,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你总在外头奔忙,多一个人伺候你,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我对你暗示了多次,你还不能领会我的意思,难道你是个榆木疙瘩么!”
她说得幽怨,可他依旧无知无觉,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她不甘心,站起身低头看着他。事到如今机不可失,也许再过一会儿芳纯就要来了,不说生米煮成熟饭,只要让她看见,误会了,那么沈澈就得八抬大轿,把她抬进门做平妻。
天寒地冻,但颊上滚烫,她甚至有些晕眩了,双手颤抖着,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那件云锦的小袄落在足旁,黑暗里像盘踞的乌云。中衣下的皮肉上顶起细栗,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她心沉似铁,咬着牙解下了腰上的裙带。
还差一点儿,只要扯开他的衣襟,脱下他的裤子,那就再也说不清了。她向他伸出手,指尖触到腰上冰冷的鸾带,待要解开玉带钩,忽然听见屏风后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尖叫,这时四周围亮起来,脚步声错综,灯影也一重重压来,恍惚从黑夜跳进了极昼,所有一切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那声尖叫是芳纯发出来的,她被清圆从花厅带进这个小院,起先不明白,奇异地问:“不是要分派随礼吗,你带我来书房做什么?”
清圆笑了笑,“姐姐稍安勿躁,我让你看一场好戏。”
当然这好戏能不能成,她心里也没底,如果不成,那么皓雪这人还不至于那么不堪;但如果成了,就能一气儿惊醒芳纯,让她看清这娘家妹妹的真面目,是不是如她以为的一样,一心为她着想。
后来脚步声来了,三个身影投在窗纸上,芳纯听见皓雪的话,打发小厮去煎醒酒汤,她就发现事态有些不对劲了。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能黑灯瞎火独自留下照顾男人呢,姚家也算诗礼人家,皓雪自小受了那么多教诲,难道不知道避嫌?芳纯的手脚开始乱哆嗦,惊恐地望向清圆,她却对插着袖子,气定神闲等待事情进一步发展。
然后皓雪开始吐露心声,所有一切和她以前的认识大相径庭,原来她说了沈澈那么多坏话都是假的,说得越狠,越是因为她觊觎他。
她脱了自己的衣裳,又向沈澈伸出了魔爪。芳纯隐忍再三,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尖叫,叫出了石破天惊的味道。
早就等候在外的班直高擎火把鱼贯而入,清圆看着芳纯冲过去,对准皓雪就是一脚。
“世上还有你这样不要脸的货色!”她指着皓雪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拿你当亲姐妹,你竟眼热我的丈夫,千方百计挑唆我和离,好趁虚而入,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皓雪狼狈地倒在地上,勉强撑起身子,发现原先寂静的庭院里站满了人,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床上躺着的人也坐了起来,蹙眉厌恶地弹弹衣襟,“好险,差点被这女人轻薄了。”
清圆从屏后走了出来,笑道:“二叔辛苦了,不演这出戏,怎么能让她露出狐狸尾巴。”
皓雪到这时才回过神来,仓惶四顾,颤声道:“你们……你们设下圈套,陷害我!”
芳纯到现在方看清这位表妹的嘴脸,当初因孤身在幽州的缘故,娘家有人搬进京畿,她真是全心全意地欢喜着。皓雪常来常往,她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了,有什么好的都不忘匀她一份,渐渐地,让她对沈澈起了歹念。她那时不查,居然会听她挑拨离间,打算和沈澈和离,现在想起来,真是悔断了肠子。
失望、气极,被亲人在心上扎刀,那种感觉简直令人恶心。芳纯到这时才哭出来,抹着眼泪狠狠啐她:“亏你说得出口,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你的衣裳是谁脱的,还不是你自己!我真是瞎了眼,往日错看了你,哪里想到你一个闺阁里的姑娘,这样没脸没皮,不光脱了自己的,还对男人下手!”
清圆垂眼打量皓雪,她又冷又惊,抖作一团。清圆笑了笑,“姚姑娘,今日是咱们府里宴客,前厅都是朝中勋贵,不能因你这样的人,让我们指挥使府蒙羞。你放心,这事咱们不会宣扬出去的,回头自会把你父亲母亲叫进来,让你们见上一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扣人不成?皓雪瑟缩道:“纵……纵是我今日做错了事,你们也不能……不能私自扣押我。”
沈澈的官靴移过来,踏进她的视野,冷笑道:“是么?投怀送抱确实够不上罪过,可你害了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这点我又该怎么同你清算?”言罢扬声,“带进来!”
一列甲胄琅琅的动静,伴随纷踏的脚步声到了面前。皓雪骇然抬眼看,雀儿像个小鸡子似的被两名班直押了过来。深闺里伺候的丫头,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着哭喊:“姑娘……姑娘……”
那声声呼喊,简直像催命符似的,皓雪被抽光了气力,心在腔子里痉挛,一阵阵的血潮拍打着耳膜,几乎要把她的心脏撕碎。可她还存着一点奢望,试图让雀儿狡赖,哆嗦着说:“你们抓我的丫头做什么,难道还想屈打成招不成!”一面冲雀儿大喊,“他们无凭无据,你别怕。”
沈澈很少和女人打交道,往常殿前司有犯事官员家的女眷,都是沈润处置,他以为女人只分芳纯和清圆两类,或是大大咧咧,或是细腻温软,却没想到,还有姚皓雪这样至恶的玩意儿存在。她动心思想进沈府,就如她说的,算不上罪大恶极,一番跳梁不过让芳纯看清人性罢了。但她因此害了他的孩子,这份仇,足以让他将她碎尸万段了。
她一张铁口还在狡辩,他噌地抽出班直的佩刀挥过去,停在雀儿脖颈半寸的地方,沉声道:“你说,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否则现在就让你人头落地。”
雀儿吓得尖哭,“别……别……我说,二太太怀了身子上火,嘴里长疮不能吃药,我们姑娘就鼓动二太太含象胆的肉,说那东西有清火的疗效,含着不咽下去,对孩子没什么损害。我们姑娘看着是好心,可她有她自己的用意,她想让二太太滑胎,这么着二太太早晚会因生不出孩子为沈家所不容。一旦二太太腾了地方,自己就有了机会……我们姑娘爱慕都使,爱慕了好些年,打进沈家串门起,她就没对二太太安好心。那……那天,她假意让人给二太太剖象胆叶子,事先预备了一块皮,悄悄扔在二太太脚踏前,反正自己面上没经手,事儿出来了也是府上丫头的罪过,她可以择得干干净净……后来二太太果然滑倒掉了孩子,她就在二太太耳边念秧儿,说都使多不看重二太太,说了一车都使的坏话,离间都使和二太太。这回……这回来府上赴宴,她也和我们太太商量好了,想法子和都使牵搭上,弄得满城风雨,叫都使不得不娶她。我……我只是个丫头,我不敢作姑娘的主,只管把我知道的说出来,求求……求求都使和二太太超生,放我一条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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