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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道,“咱们先跟阿白他们商量商量,吕秋能来找咱们,说不得也有陕甘的举人来找阿白他们联名。”
梨子没跟着举人们参与联名上书的讨论,他又不是举人,才不去凑那些热闹。他同苏先生、赵长卿在一处闲来喝茶。
梨子实在闹不懂这些举子的想法,道,“先生、卿妹妹,你们说这些举人们不好好的念好书,折腾啥国家大事啊,自己连个芝麻官儿都没争上呢。”
赵长卿也烦这些人,道,“不在其位,却谋其政,越殂代庖,没的讨厌。”
梨子问,“卿妹妹,你觉着他们能商量出什么个结果来?”
赵长卿道,“这我怎么猜得到?”
梨子道,“要是搁你头上,你怎么干?”
赵长卿显然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道,“不说话是不成的。他们拒绝联名,再不出来说话,就得给人说胆小懦弱了。要是你我,这算啥,管别人怎么说呢,自己安心备考就是,明年安安稳稳的考个进士出来,这才是最实惠的。不过,要做官的人,名声就是半条命,他们在乎这个。我寻思了一下,你说那些被抓进去的举子们,成天在茶馆骂骂咧咧,除了哗众取宠,再有就是邀名了。我是不大知道这春闱的门道的,不过,想来有个好名声,定也是助力。尤其这个时候,别人都去联名请愿了,就咱们这儿,人家来找也没理会,什么都不做显然不大合适,应该做些什么的。只是,恐怕也有危险。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赵长卿并不是在乎名声的人,只是恐怕男人们不会这样想。
赵长卿与梨子都是底层出身,虽然赵勇现在是个六品百户,但也不能掩饰他是自小旗一点点爬上来的草根,至于赵长卿偶尔时不时借丫环之口吹嘘的自家祖上曾有五品威烈将军的武勋官职,那真的往上追溯好几代的爷爷的事儿了。到父亲赵勇这一代,完全已是草根。何况,赵勇幼年丧父,如今的官场知识都是这些年自己摸索出来的。摸索了大半辈子,摸索了个六品官,这还是在有个重生闺女的前提下。就此可知,赵家的官场教育还处在初级入门阶段,完全没有系统的训练点拨,太高大上的事,赵长卿只能靠想像。
梨子家更不必说,还不如赵长卿家呢。
好在两人经商见了些世面,也经了些世事,且都是聪明人,对于官场政治虽然陌生,但试探着商量商量,好像也能摸着些头绪。
就算有诸多不甚了了之处,这不是,还是苏先生么。
梨子就从心里觉着,与其听梨果他们这些举人们讨论,还不如直接来请教苏先生。
苏先生是做惯了先生的人,道,“其实官场与商场也没什么不同,要解决这件事,先得弄明白起因。”
“起因?”梨子道,“举子们骂监察司。”
苏先生显然不大满意,只是含笑的望着梨子,梨子这死滑头方搔一搔下巴,道,“先生,其实我也觉着是朝廷的官员大约看监察司不顺眼。”那些骂街的举子们算啥,充其量不过是出头鸟儿罢了。
“但有一样叫人不明白,监察司里无非就是密探,难道以前没监察司的时候就没密探了?”不要说朝廷,就是梨子这做生意的,他也不大下心手下人,少不得叫甲盯着乙,乙瞧着丙、丙留意丁……这都是寻常手段了。梨子道,“何至于朝中大官儿们这般大惊小怪、失了仪态呢。”在梨子看来完全没必要,不过是把台面儿下的东西拿到台上来而已。再者,这归根到底是朝中大人物的事,这些举人们无非是给人当了枪使,没什么意思。
苏先生道,“归根到底还是权力的问题,以往也有密探,但密探的权限只在私下。像以前,他们便不能这般大肆逮捕举人。梨子,你知道监察司的权限吗?”
梨子素来是个灵光人,道,“咱是头一遭来帝都,也不是来做官的,但如今监察司这般威风,哪儿能没打听过。我都听说了,监察司也是查案审案的地界儿。我觉着,这跟刑部啊大理寺好像有些重了。”
苏先生笑,“这就是了。朝中的权利就仿佛一张饼,六部九卿论资排辈论大论小的各分一块,如今又来了一个要分饼的,可饼只有这么大,他要分,别人就薄了,所以,朝中官员自然看监察司不顺眼。”
梨子想着,虽说官场咱没经过见过,可听先生这么一说,跟做买卖的还真差不了多少。他手下提拔个新人,那些早有资历的还得试一试新人的深浅呢。梨子问,“那依先生说,这事最终会如何?那些举人们能放出来吗?”
苏先生微微一笑,“放与不放,都跟咱们无关。当前的事,是举人中需要另一种不一样的声音。朝中权利纠割,是朝中大员自己的事,牵扯到这些于政事不甚了了的举人们,就太无耻了。还有国子监那些学生,朝中有什么事,都不该拉学生下水。授意一二人物,煽动学生当出头的椽子,这样的用心,简直恶毒。”
究竟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两者的辩证从未有一个确切的结论。在帝都这样的权利场,如夏文、苏白、凌腾、赵长宁、朱庆、朱唐、陈三郎、梨果、冯殷、走了的刘崇,甚至赵长卿与梨子,初至帝都便感受到了权利场的莫测与激荡。
当然,这个时候,大家还都是小鱼小虾,出于自保的本心,商量出一条解决眼前困境的法子罢了。
夏文至夜方回房,赵长卿看他神色凝重,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睡呢。”吩咐丫环端进温水服侍丈夫洗漱。
夏文笑,“已经有了些头绪,先得歇好了,才能把事办好。”洗漱后夏文方与妻子说大家商量的章程,“男子汉大丈夫,何况咱们也是读书多年,万不能人云亦云的。朝中的事不该与举人相干,若任由他们联名上书,岂不叫天下人皆误会了举人?我们想着,咱们也起草一份联名书,我就不信,难道帝都所有的举人都要不懂装懂的干涉朝政。就是那些被抓进去的举人,兔死狐悲,我们应该要求监察司公正审理,却不能怀疑监察司存在的对错。就算凤武皇帝时,一样还有慎行司呢。监察司的存在,单看陛下怎么用,用得好,于国于民不是没有好处。”夏文对监察司并不反感,其实也有林老板的原因,林老板的可疑,妻子已与他说过了,夏文并不是偏激的人,他公允的想一想,哪怕林老板是密探出身,也并不惹人厌。这世间,有光便有影,有明便有暗,夏文素来心胸开阔,兼之先时经了些坎坷,行事便多了一份圆融。
夏文还把大家起的草稿给赵长卿看了看,赵长卿瞧着笑,“文采飞扬,引经论典,果然不愧是举人出身。这是谁起草的。”
夏文道,“大家伙一起拟的,我开了个头,后头大家各抒己见,都添了一二句。就是咱们无甚门路,哪怕联了名,不知能不能托郑大人递呈御览?”
赵长卿问,“今天来找你的那位吕举人,他们的联名书要由谁递呈朝廷?”
夏文叹道,“别提了,我问他,他只管说些有的没的,一句有用的没说,还怪我不一道联名。我也不能浑浑噩噩的就去联名哪,这可不是小事。”再者,在夏文看来,那份联名书写的也不大妥当。
赵长卿笑,“待明天出去打听打听,要我说,多半是国子监牵头的这事。你这联名书弄好,咱们再去拜访郑大人就是,想来郑大人也愿意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
夏文道,“我就是担心明年被人整,历朝历代都是一样,我虽没经过,观前史也知道朝中这些大人少不得结党的。既有人慷慨激昂的要利用举人学子,咱们这联名书必然会招那些人的厌恶,若是给人记了仇,我怕会影响明年的春闱。”
“可是,吕秋拿来的联名书我看了,已有不少人的联名,我拒了他,在他们的眼里,便是异类,志不同道不合,也难走到一处。”夏文正色道,“这个头,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了。我想着,阿宁阿白他们还小,冯兄因要护着我,与吕兄刘兄他们也闹翻了。余者,凌表兄他们也各有各的不易。咱们这群人,不是那等无缘无故要去惹事生非,也不是违逆心境去阿附别人的性子。说白了,咱们就是想来安安生生考春闱的举子。长卿,原本我就是想着考个进士,日后回乡好过日子。其实,就是现在,凭咱俩的医术,也能在家乡立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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