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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到医院时,艾瑶已转到了普通病房,卜瑾也已回单位了,我们几个人在医院轮流值守也是得到上级领导的默准的,说是另外还有些补贴,不过这似乎都不是目前我们所关心的了。由于已接近月末,也没有那么多的业务要做,也可能出于躲避,安芬竟要求与我同行,卜瑾虽然知道但也并不好说什么,毕竟艾瑶目前只是我们大家的同事,还不是他的谁谁谁。
当我看到舒畅提着个笼子进门,里面装着一对珍珠鸟进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冯骥才的《珍珠鸟》中的,“真好!朋友送我一对珍珠鸟”,而是想,“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我不知道舒畅是投其所好还是把自己的爱好在不自觉地强加于人,我更不知道艾瑶是爱屋及乌还是出于礼貌或是真心喜欢。
安芬倒是欢天喜地地接下了,还不停地向舒畅问这问那的,“这鸟好小好可爱哦。”“它吃什么?”“喝清水可以吗?”“吃不吃水果蔬菜啊?”“它是所有鸟中最小的吗?”
我只记下了舒畅最后一句的回答:“不是,是蜂鸟,据目前所知,只有产于古巴的吸蜜蜂鸟才是世界上最小的鸟,只有2g左右。”
安芬显然把他当成卖鸟专业户了,“那么在我国珍珠鸟是最小的啦?”
“也不是,还有一种红头长尾山雀,也叫‘十姊妹’,比它体型显得更小一些。”舒畅好似很感激还有个安芬给了他个说话的突破口,有条不紊地答着。
在安芬的崇拜心理还没膨胀到极限时,我先给她降了温,“你自己到花鸟市场买一对养养,就什么都明白了,很好养的,吃得又不多,50元一对。”
这话显然就有些针锋相对了,本来艾瑶一直眼里跳跃着的兴奋的小火苗也慢慢收敛了,舒畅就讪讪地起身从提袋里拿出一小包类似草种的食物,又在饮水器里加了些冷白开,吩咐安芬又像在对艾瑶说,“它吃得不多,这食物够一星期的了,下次我再带些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这次虽没当着我的面对艾瑶表示出过多的热情,我还是心下恻然,这些年,他连对一个人表示好感的方式都没有变,全都是套路。
好像是我们大三的那年,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在校门外的各大花鸟市场流连忘返了不知多少次,我最相中的就是这种小巧的珍珠鸟,可最终苦于无处安放而放弃了,宿舍是万万不允许养这些小动物的。
或许人到了一定时候总在自觉不自觉地弥补曾经的遗憾,去年秋天一高中的同学无意中捉到了一只野生的鹦鹉,与家里的配不上对,在街上偶遇要送于我家串串玩,我就跟着去取了,看女儿开心,还特意网购了个不锈钢大鸟笼,也可能一直觉得自己过得有些憋曲,总想给它们提供大一点的空间,又可能因为生活长期的寂寥,又想我不在家时小女有所依,一只鸟难免孤单,便去花鸟市场又配了只全身黄皮的公的,同学送的那只是绿皮的,据说是母的,皮相上的差别也容易让人区分,串串果然很开心,每天一到家就围在鸟笼旁然后话题全是它们怎么争食啦、打斗啦、互相啄毛啦什么的,我还跟她说它们再过些时候就可以生娃娃了,更是让她多了许多期待。
后来因为要买鸟食又多去了卖鸟处几次,就狠下心买了一对珍珠鸟,心底里也感觉到我似在慢慢撕开久已愈合的伤口了,又可能因为我的贪心,一次在单位走廊里在门卫的帮助下捉了一只被困的麻雀,觉得比珍珠鸟也大不了多少,放在一起热闹,又因它死命外窜,在笼子里扑腾个不停,搅得本就胆小的珍珠鸟不得安生,一气之下把它放到了鹦鹉的笼子里,好斗的绿皮一夜几乎把它的毛啄光,又于心不忍,把它重新放到小珍珠一起,以为这次是老实了,谁知它又当起了霸王,把食槽整个占住,脸总向上抬着,随时奔命的样子,只好把它单独提出用根细绳扣在卫生间一个通水柱上,等我中午下班回家,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已吊在了马桶池后边的管子上,但还没有断气,又好不容易把它取下来,直接放在久已不用的废旧洗澡池里,一个午觉睡过后,再到卫生间,发现它正躺在一盆洗衣水里,肚皮向上翻着,怕女儿看见害怕,赶紧扔进垃圾袋又马不停蹄地扔到外面的大垃圾桶处,自己都觉得瘆得慌。
一天后,串串说那个白色的珍珠鸟好像生病了,也不吃食,我才仔细去瞅瞅,果真个儿变小了,毛也不像以前顺滑,再放出来连窗台都飞不上而直接撞墙上了,看着女儿欲哭的表情,我安慰她没事,说它生命力强着呢,然后把它捉住拿在手里仔细看,原来它眼旁被啄了个很深的洞,不用猜,也知道是命贱的麻雀干的,亏我那天还觉得它可怜,果真免费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朋友的建议下我把它们食物里放了消炎药——胶囊一拔开,里面全是碎面的那种,又单独在它的伤处倒了一些,另一只灰色的小珍珠沾了它的光也就散养了,白珍珠的气色便一天好似一天了,后来居然又飞回到了阳台的晾衣杆上,我便知道它是完全的好了,串串高兴得手舞足蹈,这时却发现灰珍珠没了,找了好多地方也没找着,沙发下,床下,桌子下,洗衣机下全都没有,我以为它过两天自己也就会出来的,这样地大概过了三、四天后它还没出现时,我又以为是她奶奶不小心忘了关窗户而让它飞走了,却在差不多一星期后我打扫放鸟笼的桌子下掰开一撂书时,看到它已被挤死在墙角了,发出了很难闻的臭味,我又迅速地把它处理了。听着白珍珠的哀鸣,看着串串凄哀的眼神,我在下班的路上匆忙又买了一只,到家才发现它头上没毛,一只眼也被啄瞎了似的,头也歪着,怎么看怎么别扭,觉得花了冤枉钱,特别是有一晚夜里起来找了它好长时间也没找着,我越发生了不想留下它的准备,怕又是与先前的那只喜欢像老鼠样地钻地洞的,谁知第二早又听到它们对唱的声音了,女儿听说要把它换了,非常地不乐意,我哄她说先把它带上,看看卖鸟的那里有没有更好看的,要是没有,咱就不换,那天正好是周六,我就让她提着鸟笼坐在车后,到了卖鸟处我让她下车去挑,卖鸟的先前让我说好给换的,串串却怎么也不下车,还眼泪汪汪的,我说它早晚跟那只死了的一个命,晚上都没找到它,她期期艾艾地,“那你怎么不问我啊?”,说这秃头半夜就飞在她的床头陪了她一夜,夜里没有光,她也看不见它,但她就是知道它在那,还说我要是把它再还回去,它不得还受欺负,它哪能斗得过那些鸟啊?又听卖鸟在旁边说这正是鸟掉毛的季节,过段时间就会长齐,我也就依了她,但又觉面上过不去,这卖鸟的好像是搞业余爱好,不打电话,不开门,做生意还得预约,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便只好央串串再去挑只好看的,这只就留着了,还戏说是给小白鸟找了两个老婆,她就高高兴兴地下车了。
喏,鬼使神差地,现在我家的鸟笼里就有三只珍珠鸟,像极了刚刚的场面——三足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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