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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泪不轻弹,悲到一哭可撼天。
不籍金汤凭大义,围军十万树降幡。
平娃领了李从珂的令,来到大门外,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在那里哆哆嗦嗦地站着。仔细一端详,果然像个太监,便没有多问就把他带了进来。来到客厅,见到李从珂,那人还没有站稳,就一头趴在地上呼天抢地的恸哭起来。李从珂仔细一看,大吃一惊,来者不是别人,竟是太监总管任本光。
“是任公公,你……你怎的到了凤翔?”
任本光只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李从珂等他冷静下来,接着问道:“任公公,你怎的来了?前些天听人说你被他们杀了,快告诉我,母后还好吗?”
任本光长舒一口气,冷寂了片刻,喝了几口茶说道:“殿下,老奴不曾想到还能见到您。朱弘昭他们给老奴安了个‘私议朝政’的罪名,差点被他们杀了,是皇后娘娘保全了老奴这条老命。”
“母后她还好吗?她老人家怎样呢?”李从珂急切地问。
任本光又伤心地哭起来,说道:“她老人家被他们幽禁在长生殿。老奴就是拼着性命从那里逃出来的。”
李从珂闻听,大吃一惊,怒不可遏地道:“这些乱臣贼子,竟敢这样对待母后,我定不能饶恕他们!这一定是淑妃那个贱人的主意。”
“殿下莫再提她了。殿下想必已经知道,她如今是皇太后。可……可她少德无能,怎能母仪天下呢?殿下万万不会想到,她竟与朱弘昭私通……”
“你说什么?这个贱人!父皇的脸面、父皇的英名被她糟蹋殆尽,做儿子的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呀。父皇呀……”李从珂放声大哭起来,任本光也随着他哭起来。
平娃劝了好半天,二人才止住哭声。任本光擦着眼泪道:“殿下,先皇病重期间,常给老奴念叨殿下,说殿下敦厚仁孝、至诚忠勇。他老人家默念的是殿下能承继大位呀,正要派人接殿下回京城颁告诏书,立殿下为嗣皇帝,谁知在那节骨眼上,秦王不知听了谁的教唆,做出了糊涂事。到现在皇后和百官都盼着殿下为他们做主呢。皇后娘娘让老奴给殿下送来书信,请殿下过目。”任本光掀开身上的袍服,撕开里面的衣衬,掏出用一方丝巾包裹着的书信,双手递到李从珂面前。李从珂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珂儿:
为娘深陷囹圄,犹思念在外戍边的珂儿。你从小勤劳事家,敦厚孝敬,深得先皇爱戴。先皇曾几次与为娘提起,欲传位与珂儿,为娘却心有偏私,百般阻挠,意欲立荣儿为嗣。心有私欲,偏遭天谴。荣儿德薄,无端被朱弘昭所杀。为娘丧夫丧子,悲痛欲绝。辗转反思,悔不当初。为娘糊涂呀。
今托任公公带去为娘此信,望珂儿速与驸马相商,发兵进宫,诛杀奸贼,承继大位,救万民于水火。”
李从珂看完皇后的书信,眼泪潸然而下。他泪眼模糊地注视着任本光道:“这真是母后的懿旨?”
任本光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笑笑道:“皇后娘娘怕殿下不信老奴,特地把这个给殿下带来,说殿下一见便知。”说着,任本光从怀里掏出一尊玉佛。李从珂一看,正是夫人上次进宫送与皇后的那尊,还是他亲手选的玉,让凤翔最好的工匠打造的。他接过来又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问道:“宫里戒备森严,公公是如何逃出来的?”
“老奴遭了大罪了,是娘娘买通了一个拉粪便的太监,老奴就是藏在粪便车里逃出宫的。刚出宫时,怕被人认出来,不得不昼伏夜行,白天躲起来,晚上才敢走路。到了凤翔地界才雇了一挂马车。”
李从珂对任公公的话深信不疑,但这样的大事他不敢贸然表态。他站起来道:“公公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此事容我仔细思量。”
平娃叫来门外一个侍从带任公公下去了。
李从珂看他们走远,对平娃道:“你速去请韩昭胤、张破败前来议事。哦,对了,把吉儿的舅舅也叫回来,夫人说过好几次,想见见阿弟。”
“是。”
却说石敬瑭也接到皇上的口谕,让他移镇成德。他知道这是朱弘昭一伙捣的鬼,便口头上答应下来,说要做些安排。经一夜苦思冥想,第二天就指派桑维翰日夜兼程到契丹拜见边关守将,想让契丹人挑起边患,自己再以平边患之名,留在河东。谁知契丹王耶律德光正忙于与其兄耶律倍的明争暗斗中,无暇顾及“干儿子”的事情,竟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公主不知道母亲已经被他们幽禁,几次说要进宫把母亲接到河东,然后一起带母亲去成德,不愿让母亲在宫中看他们的脸色。石敬瑭没有同意,对她说:“皇太后居于宫中是朝廷的法度,不得离开皇宫。”公主无奈,想进宫陪陪母亲,石敬瑭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只得派了十几个随从、侍女陪她去了洛阳。
谁知到了洛阳后,朱弘昭没有让她见到母亲,说皇上有旨意,时逢大变,太后尚未适应,加之太后年老多病,以安养为重,不宜见人。太后不只是一人之母,是天下人的太后。要她等到太后凤体好转后再进宫探母。公主哪里肯听,与他们大吵大闹起来,竟把皇上用的一个砚台摔的粉碎。这下麻烦大了,被朱弘昭安上个“狂悖犯上、尽失人伦”的罪名也被幽禁起来。后来还是淑妃皇太后出来说情,才把她放了。公主装了一肚子气回到河东,见到石敬瑭后哭哭啼啼,要石敬瑭为她们母女做主,找皇上讨说法。石敬瑭只是好言劝慰才平息了公主的愤恨,同时也增加了对自己对朱弘昭一伙的怨恨,随后便秘密派遣桑维翰到凤翔,探听潞王有何动静。
却说李从珂当夜与参军韩昭胤、张破败做了一夜长谈,第二天一早,就把手下的将领召集起来,让任公公声泪俱下地把朱弘昭一伙的所作所为与将领们说了说,将领们听后,群情激愤,摩拳擦掌。韩昭胤适时地向李从珂使个眼色,李从珂拿出太后的懿旨,让在座的将军们传阅了一遍后说:“时下主上年幼,不会亲自做主干这种事,军国大事都是朱弘昭等人把持。他们倒行逆施,残害忠良,竟将太后她老人家幽禁起来。这真是大逆不道呀。先皇的功业将毁于一旦。不另想办法,别说是本王,就是当今皇上,也肯定不会保全自身。何去何从,本王惟公议是从。”
张破败将军第一个站起来道:“这样的昏君保他何用?不如就按太后懿旨,带兵进宫,诛杀二贼。”
牙将指挥使刘延皓霍地站起来,挥着拳头道:“这些狗官欺人太甚,殿下跟随先皇立过多少战功,受过多少伤,现在竟不如一个狗屁朱弘昭说了算,他算老几?殿下哪里也不去,就去京城做皇上……”
“你住嘴,休得在此胡说八道!你个小小的指挥使,怎敢妄议大事?”
刘延皓被李从珂斥责一顿,躲在一边不敢说话了。这刘延皓便是吉儿的舅舅、李从珂的内弟,自从跟随他以来,被派往凤翔西南的东川边关戍守,此次特把他从边关召回商议大事。李从珂很喜欢这个内弟的率真与果敢,但由于他资历短浅,没有重用,只让他做个牙将指挥使。
“刘将军说得对,论功劳,论能力,殿下就该做皇帝。再说我们有太后的懿旨,谁敢不从?”众将领七嘴八舌地道。
李从珂摆摆手道:“诸位将军,我们共事多年,你们都知道我的为人,绝无觊觎大位之心,唯有一心一意为皇上做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蒙太后错爱,本王焉敢为真?当今天下局势,唯有效先皇当年清君侧的方略,方能诛灭国贼。当年父皇举兵回京,意欲清除庄宗身边的谗佞小人,而庄宗却执迷不悟,最后反被伶党所杀,无奈父皇才登上大位。若当今皇上能接受庄宗之教训,改弦更张,诛杀朱弘昭等,尊太后为天下之母,本王即刻引兵回藩镇。若诸位同意本王的决定,我们即刻传檄各藩镇。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一切听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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