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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淑妃没有想到朱弘昭他们这般心狠手辣,竟然借机除掉了秦王。她先是惊愕的像呆子一般张着大嘴,随后又一想,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你想,若真把李从荣拘来对质,她也逃脱不了逼宫之罪,说不定被被皇上赐死。如今秦王被杀,已死无对证,怎不庆幸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冯道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感受,本来他是知道李从荣去“做准备”的,若皇上追问起来,自己也逃不脱干系,可李从荣毕竟是自己的乘龙快婿,他原本指望其承继皇位,好使自家从此承恩受荫,世享荣华,不成想如今鸡飞蛋打,特别是女儿遭此噩运,今后该怎么办?想到这些,一时不由悲从中来,竟像个女人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朱弘昭却顾不上哭,心里正思谋着今后的好事,他偷偷看了淑妃一眼,正在装模作样地哭泣着的淑妃也正觑着他,朱弘昭给她点个头,她自是心有灵犀,便也冲他点点头。就见朱弘昭站起来从容地说道:“诸位大人们,微臣以为现在不是悲哀之时,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应先把宋王殿下请回,再办理国丧。”
朱弘昭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们都停住了哭泣,纷纷看着他。这时,冯赟也站起来道:“是啊,朱大人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主。就眼下局势看,只有宋王殿下才能继承大位了。殿下正在回京城的路上,估计已经过了黄河。康义成将军,你速派五十名大内侍卫前去驿道迎接宋王殿下。”
“且慢!”范延光高声叫道,“冯赟,你一个吏部侍郎,有何资格在这里聒噪。眼下什么局势?眼下的局势就是你们这些小人作乱,乘机置秦王殿下于死地,皇上就是被你们这一伙气死的。你们这种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还有何面目在这里说话。来人!把这几个逆贼绑起来交给皇后发落。”
范延光喊了几声,外面竟没有动静。原来朱弘昭命康义成早把皇上身边的侍卫们关了起来,外面的人都是康义成手下的皇城侍卫军,根本没人听范延光的。他本想让皇后发话,先将这一干人拿下再做计较。谁知皇后却迟迟没有清醒过来。
朱弘昭冷笑了两声道:“范大人喊呀,你喊呀!谁是乱臣贼子?分明就是你。你的想法我们都晓得,你不就是想把潞王抬出来做皇帝吗?不错,皇上是说过有三个儿子,但皇上嫡亲儿子就两个,秦王被误杀,只有宋王能承继大唐江山。你阻挠宋王登基,分明就是谋反。来人!把范延光抓起来送刑部问罪。”
朱弘昭话音刚落,门外立刻进来几个军汉,上去就把范延光的双臂拧了起来。这时,只听得一声断喝:“住手!你们成何体统?皇上尸骨未寒,英魂不灭,你等竟如此放肆,置朝廷法度于不顾,竟敢在这金銮殿里抓人,你们是想要灭九族吗,统统给我下去!”
朱弘昭循声望去,正是老臣李袭佶。他被李袭佶的凛然正气所压倒,也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主。那几个军汉听到李袭佶刚才的话,吓得后退了几步,愣在那里。朱弘昭便对那几个军汉使个眼色,那些军汉退了出去。
皇后总算醒了过来,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幕,依然悲恸万分,“老天爷呀,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一日之间怎么让我失去两个亲人。呜呜……”
有朱弘昭他们作主,淑妃的胆子明显大起来,她站起身,徐徐走到皇后身边道:“请娘娘节哀顺变,我想秦王殿下绝不会逼宫谋反的,这一定是场误会。可事已至此,我们不要光顾着伤心误了大事,快让礼部的人来安置后事吧。”
皇后正在悲痛欲绝中,听淑妃说出这样不咸不淡的话,立刻勃然作色,指着她的门面道:“朝廷有制,嫔妃不得干预朝政,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地儿。该怎样做自有朝中大臣们商议,你在这里多什么嘴?还不退下!”
王淑妃讨个没趣,正不知该怎样收场,这时朱弘昭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母以子贵,古来有例,淑妃娘娘将要成为我大唐皇太后,皇后娘娘这样对我大唐皇太后,有悖伦理,请皇后娘娘……”
“你……”朱弘昭的话把皇后气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四周看了一眼,见十几个带刀的侍卫凛然站在那里,竟一个也不认识,旁边那几个老臣也都默不作声,这才明白:天变了。她用颤抖的手,指着朱弘昭道:“你们……你们做得好呀,我这把老骨头就等着你们收拾了。”
李重吉哪里见过这样凶险的场面,一直跪在李嗣源的灵前哀嚎。此时,他见朱弘昭对皇祖母这样不恭敬,早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气愤,忽地从地上跳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朱弘昭的脖领挥手就是一拳,打得朱弘昭眼前直冒金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李重吉刚进宫两个多月,还不知道朱弘昭是何许人,他指着朱弘昭说道:“哪里来的鸟人?敢这样对我皇祖母说话,看我打死你这个不忠不孝的混蛋。”说着李重吉飞身骑在朱弘昭身上又是几拳,直打得朱弘昭鬼哭狼嚎,这时康义诚急忙将李重吉死死抱住。朱弘昭乘机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擦擦鼻子上的血,看看左右,讪讪地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本大人不与孩子一般见识。”
皇后见重吉当场打了朱弘昭,为自己出了口恶气,心里很是感激这个从没有让她动过心思的孙儿。重吉的举动,使她猛然醒悟到,从珂现在是凤翔节度使,手握重兵,朱弘昭不是不与重吉一般见识,是他不敢惹,也惹不起。她像是拣到一根救命稻草,上前拉着重吉的手,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皇上生前常说,潞王诚孝忠勇,心怀坦荡,早想把大位传于潞王。速派人到凤翔把潞王请回。”
“皇后说得对,应该遵从大行皇帝的遗旨,火速把潞王殿下请回来。”
皇后一开口,范延光立刻附和道。李袭佶、冯道,还有张居翰、豆卢革都点头称是。朱弘昭看到这阵势,心里不免发怵,忙与冯赟、康义成交换个眼色。康义成本来是个武夫,而且他们事前早就商定,一旦拥立宋王的行动受阻,就由康义成以武力相威胁。只听康义成断喝一声:“住口!你们是想造反了,来人,把他们全抓起来,新皇登基后再听候皇上圣裁。”
“忽隆隆”从外面跑进来二十几个军汉,不容分说,把范延光他们都捆绑起来推了出去,这一干人无可奈何地互相张望着,摇头叹气。他们都知道,若此时略有反抗,说不定当场就被这群虎狼所杀。
两个军汉想去捆绑皇后与李重吉,冯赟连忙摆摆手道:“不得无礼,把皇后娘娘与长公子先送到内宫静养。”
皇后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们……你们这般胡来,迟早要遭报应的。”
冯赟奸笑了两声,走到皇后跟前道:“娘娘,宋王也是大行皇帝的骨血,这怎是胡来?委屈您与长公子先到内宫住些日子,皇上与秦王殿下的后事,礼部的人自会安排好的,请娘娘放心。事出无奈,微臣也只能如此了,请娘娘节哀顺变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与重吉在几个军汉的“护送”下,重吉小心地搀扶着皇后,向后宫一路走去。逢此大变,皇后已经心力交瘁了,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她不仅失去丈夫、儿子,也失去了皇后的尊严。从一个正宫娘娘变成了阶下囚。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令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如何承受?她一边走一边叹气。紧紧依偎着搀扶着她的李重吉,皇后突然意识到,现在吉儿已经是她的唯一了,于是,她下意识地紧紧拉着吉儿的手,小声说道:“孩子,咱不怕他们,让他们去闹吧,你爹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咱们等着吧。”
王淑妃见朱弘昭他们把秦王杀了,又见他们把这些大臣都抓起来,而且竟然把皇后与潞王的儿子李重吉也软禁起来,觉得这些人太狠了,心里隐隐害怕起来。她怕朱弘昭这样做惹恼了潞王和石敬瑭,一旦他们联手发难,朱弘昭将怎样去抵挡?她想问问朱弘昭这样做是否妥当,朱弘昭正忙着把皇上的遗体移往长生殿,不在身边,她却心急得等不得,便径往长生殿去找朱弘昭。朱弘昭忙把她请到长生殿的一个偏殿里,拱手施礼道:“娘娘千岁,已经接到消息,宋王殿下明日就能回来。皇上驾崩的消息也已经封锁起来了,任何人不得出宫。等宋王殿下回京登基后即昭告天下,请娘娘放心。”
王淑妃坐下来,忧心忡忡地道:“谢谢朱大人。哀家担心呀!你们这样做是否妥当?我是怕那潞王和驸马爷,万一他们联起手来,我们娘俩……”
朱弘昭呵呵一笑道:“娘娘放心,右武卫上将军、西京留守王思同与微臣交厚,手下拥兵十万,他愿意效忠宋王殿下。此人乃保国之臣,又是征战多年的老将,有他保宋王殿下,潞王、驸马岂敢造次?再说了,潞王的大公子现在我们手里,那是最好的人质,谅他李从珂不敢作乱。”
一身缟素的王淑妃想起那晚与朱弘昭对饮的情景,霎时双颊绯红,低着头“哦”了一声道:“如此更好,还是大人想得周到。总觉得厚儿这样登基名分不正,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朱弘昭被她的美色所诱,两只眼睛直勾勾望着她的粉颈,呼吸也变得短促起来。他见淑妃问话,忙收了收心猿意马,迟疑片刻,若有所思地道:“事已至此,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请娘娘与微臣一心一意才能度过这一关。宋王殿下身系天命,自有上天垂顾。就说眼前之事,都以为秦王是铁定的继位人,谁知由于他的糊涂,却给了宋王一个机会,正应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为报娘娘的大恩,微臣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冒这一次险。成则宋王登基,君临天下;败则取下微臣这颗人头以谢天下。此生也算为娘娘做了一件事,虽死犹荣呀。娘娘……”说着,朱弘昭爬跪在淑妃的脚下,激动得啜泣起来。
朱弘昭的一番话,也把淑妃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掏出一方香帕,也屈膝跪地,于朱弘昭两两相向,含情脉脉地为他擦去眼角泪水。淑妃对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即感激又害怕,心里充满了矛盾,说不出的爱恨情仇。她很明白,朱弘昭这般铤而走险,完全是为了得到自己的欢心。
朱弘昭哪里晓得淑妃已经委身于秦王李从荣,更不知道她那样做不仅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厚儿,而是早已心仪李从荣的风流倜傥。自从与李从荣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心里愈加喜欢这位风流王爷了。如今,自己的心上人竟被眼前这个男人所杀害,虽然这是为了保自己儿子登基,但心里仍是难以忍受。现在朱弘昭已经把她拉上了这条船,就是想下来也是不可能了。明日厚儿回来登基,昭告天下,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太后,谁人还敢无视她的存在?她心情矛盾地思索着,漫不经心地为朱弘昭拭着泪。不想她拿着香帕的小手突然被朱弘昭一把抓住,把她吓得一激灵,但她并没有躲闪,只是把头低下来,不敢正视朱弘昭那两道欲火翻滚的目光。朱弘昭见淑妃并不反抗,胆子更大了,伸出另一只手使劲儿把她揽到怀里,用满是胡子的嘴贴到那张娇嫩的脸上。淑妃心里却想着那晚与秦王交合的快意,又想到从今以后,她们母子二人就要依赖于这个拥她入怀而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了,便慢慢闭上眼睛,任由他的摆布。朱弘昭一用力,把淑妃抱到偏殿的罗汉床上,慌里慌张地成就了他的好事。
长兴四年冬(公元993年12月),天雄节度使,李嗣源的第三个儿子李从厚即皇帝位,改年号应顺。
李从珂听到京城里所发生的一切后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他大骂朱弘昭一伙丧心病狂,禽兽不如,竟然给二弟安了个“逼宫谋反”的罪名,被残忍地将其杀害。还把几个辅弼重臣抓了起来;虽然后来被新皇李从厚“赦免”了他们,但都被降了职。责令张居翰、豆卢革、李袭佶等“居家养老”,无谕不得入宫。范延光被贬为工部尚书,剥夺了参与朝政的权利。李从珂见他们如此擅权乱政,当下就准备起兵,要去诛杀这些乱臣贼子。在夫人与韩昭胤的一再劝说之下,才暂时作罢。尽管如此,新皇登基他还是上了贺表。
李从厚登基后,把自己的生母淑妃娘娘尊为“皇太后”,皇后贬为太妃。秦王李从荣被定为逼宫谋逆之罪,被废为庶民,其夫人,也就是冯道的女儿被赐死,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处斩。家人则一律充奴。皇后娘娘虽然被贬为太妃后,令其迁出明宫,为防她与外界联络,被秘密幽禁在长生殿。冯道欲告老还乡,没被允准,仍然挂着右丞相的虚名,但他已经心灰意懒了。先皇身边的那些太监、宫女有的被诛杀,有的被囚禁。朱弘昭升为枢密使兼左丞相,并领中书令,权重一时,成为李从厚唯一倚重的大臣。冯赟自感资历短浅,不敢与朱弘昭争权,只从兵部侍郎升为兵部尚书。康义成却做了大内侍卫总管兼洛阳令,皇城内外,包括京城洛阳的治安防务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朱弘昭启用了一批新人,这些人大都资历浅,又无战功,惟有对他唯唯诺诺。枢密院的老臣几乎撤换净尽,朝里的大事都是他把持着,李从厚这个皇帝与傀儡差不了多少。
朱弘昭的擅权乱政引起一些正直大臣的不满,都知道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迫于他的淫威,谁也不敢怎样。可谁心里也不服气,都暗暗把希望寄托在潞王或驸马身上,希望他们能带兵进京,诛除奸贼。其实朱弘昭心里也很明白,只有把潞王、驸马置于死地才可保他们一世无忧。
李从珂上了贺表后没几天就接到新皇的诏书,要他回洛阳奔丧,参加皇上的丧仪。他急忙把韩昭胤找来商议对策。韩昭胤看着那道诏书,深思熟虑许久才说:“殿下不能去,朱弘昭、冯赟他们没安好心,他们是想为新皇清理门户,殿下千万不要上当。”
李从珂很感为难,摊着双手道:“我也有这样的担心。可是如若不去又对不起父皇的养育之恩,而且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怕他们狗急跳墙,再对吉儿动手。”
韩昭胤笑着摆摆手道:“殿下必须明白,朝廷已经换了皇上,朝中局势不明,须知‘一朝天子一朝臣’,殿下岂肯臣服于这些乱臣贼子们扶持起来的傀儡皇上?当然不会,这一点,他们也很清楚,朱弘昭这一班人胆大妄为,一手遮天,殿下若去了京城,说不定要遭其毒手。殿下若不去,他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对长公子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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