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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从珂愤怒之极的脸色,银喜姑娘吓得浑身哆嗦,忙跪下道:“奴婢说的全是实话,若有一句假话,殿下即可杀了奴婢。”
“如此说来,你们是早有预谋,欲陷害本王。那你如今又为何告诉本王,是何居心?”
银喜长喘口气,望着李从珂道:“殿下有所不知,殿下的至诚至孝之心,银喜在洛阳时就曾听说过。自从银喜来到凤翔后,更感到殿下为人耿直。秦王本来要奴婢用色相引诱殿下,希望能得到殿下的欢心,以便监视殿下的所作所为。可殿下不为所动,并对奴婢的前程很是挂牵,奴婢不忍再欺瞒下去,便横下心来,冒着父母被杀的危险,向殿下禀明一切。奴婢的话已说完,如何发落,全凭殿下一句话。”说完,银喜把头深深地埋在两手之间。
李从珂心乱如麻,想不到秦王如此狠毒,为置他于死地,不惜采用这么卑劣的手段。亏得自己对那瞎子的话存了戒心,否则就要引祸上身,受其所害。他想起了这些年跟随义父南征北战的艰辛,又想起了大将军府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阿弟,想起与秦王在凤翔时的桩桩往事。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昔日亲密无间、情同手足的兄弟,而今何以恩断义绝以至于此?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一齐涌上心头,眼角的泪水止不住潸然而下。银喜姑娘一看,心头一阵慌乱,忙站起身,拿出一块香帕替李从珂擦眼泪。正在此时,平娃一头闯进来,刚要说话,一眼看到这境况,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回身退了出去。李从珂知道他误会了,叫住他道:“平娃,你回来,三哥有事与你讲。”平娃只好返身回到客厅,脸涨得通红。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尴尬的局面,眼睛也不敢看他们,低着头问道:“三哥,有……有什么事情,平娃刚从外面回……回来。”
李从珂叹口气,示意他坐下,强抑着情绪对他说:“兄弟,这个女人怕是不能跟你了,过些天三哥再给你寻门更好的。她是……”李从珂说到这里停下了,不知该不该让他知道这个秘密,心里犯起了踌躇。平娃以为李从珂变了卦,想把银喜留给自己,无奈地苦笑着说:“三哥,不妨事的,三哥看着办吧。”说着,转身又要向外走去。
“回来!”李从珂一声大喊,吓得平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李从珂站起来在客厅里踱了几步,走到银喜跟前,对她道:“还是你说吧,他不是外人,你如实告诉他,说!”
银喜羞答答地转过身去,看看平娃,又看看李从珂,觉得难以启齿。
“你把刚才与本王说的,再与我兄弟说一遍。”
银喜向平娃道个万福,期期艾艾地道:“对不起,将军。奴婢有罪,奴婢与那算命的瞎子是……是秦王派来监视殿下的,他不是奴婢的爷爷。辜负了将军的一片好意……奴婢无缘与将军成亲。”
“你,你说什么?你是奸细?是奸细?”平娃失声大叫道。
李从珂忙制止住他道:“兄弟,莫要大声吼叫,此事不能让他人听到。”
平娃两眼喷火,怒视着银喜姑娘,上去抓住她的脖领,低声吼道:“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做,莫非想害我三哥不成?你这个害人精,今日我就要了你的命。”说完,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刀就要向银喜脖子上抹。李从珂见状,急忙把他抱住,厉声喝道:“兄弟不可鲁莽,把刀放下。”边说边夺下他的刀,“若不是银喜姑娘实言相告,我们尚且蒙在鼓里,说不定要着了人家的道。”
“不知那瞎子走到哪里了?待我追上去杀了他,杀了他……”平娃撒开银喜,转身要向外走去,李从珂一把拉住他道:“他已经走了八天了,到哪里去追?切不可鲁莽行事,待我想个万全之策。”他又踱了几步,对银喜道:“本王感谢姑娘能实言相告,你且下去,容本王好好想想。”
银喜从刚才的惊惧中清醒过来,嘘了口气,看了李从珂一眼,想要说什么。李从珂看出来她有话要说,对她道:“如今,我们已是生死一处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银喜看看他,又看看平娃,未曾开口,脸颊已是飞上了红云。她小声说道:“为殿下想,依奴婢看,不若来个不露声色,将这出戏演到底。奴婢想说的是,要真戏假作,想必殿下心中有数,知道该怎样做的。望殿下三思。”银喜说完,急忙低着头走出了出去。李从珂明白她所说的“不露声色、真戏假作”是何意,望着她的背影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却道:“好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平娃没有完全领会银喜的意思,他略一思索道:“三哥,那妮子的话有理呀。如果放那妮子走,或是杀了那妮子,秦王肯定知道三哥识破了他,还不定再生出什么歹意呢。不如就把银喜留在三哥身边,秦王便会以为我们不知道他那点破主意,咱也可利用她给秦王传递有利于咱们的信儿,也省得他再生歹意。三哥不是常说,敌人使间,咱使反间吗。”
李从珂看了他一眼,惊讶地说道:“兄弟真是不简单了,知道怎样使用计谋了。不过此事却万万使不得。三哥想给皇上上道折子,把此事告诉皇上,要皇上评评理。”
“三哥千万不要禀告皇上,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会多么伤心。你想,一个是他戍边守土一刻也离不开的三哥你,一个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这不是让他老人家作难吗?如今皇上已经老了,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不如就先收下她,假戏真唱起来。”
平娃的一番话,让李从珂很是吃惊,笑着说:“想不到平娃也开始用脑子了,三哥真高兴。可这样做三哥难以说服自己。凤翔的官员们都晓得是给你成亲,突然变成为我纳妾,岂不让人笑话?再说了,若你嫂嫂晓得了,也会不高兴的,况她有孕在身,万一生气,伤了胎气如何是好?”
平娃见他犹豫不决,心里很是着急,继续说服道:“三哥莫要为平娃想,这样的大事,平娃知道轻重,千万不要坏了三哥的大事。若不放心嫂嫂,三哥写封书信,我回去一次,与嫂嫂说明此事,想必嫂嫂会明白的。”
“你不能回去。还记得我们刚进城时药彦稠说的那些混话吗?他们肯定是串通一气了。你须马上与他到虞乡,好好盯住他,看他与何人来往。秦王无非想利用他这条线监视于我,我倒要看看他是怎样个做法。”
“秦王为何这样做?三哥待他恩重如山,他反要加害于三哥,兄弟实在不明白。”平娃愤愤地说。
李从珂苦笑着:“你哪里晓得秦王的心机,他是不放心太子之位。皇上到现在还不曾册立太子,他着急呀,怕你三哥与他争。你最了解你三哥,我有今天,还不多亏义父对我的关爱?三哥惟有一心一意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才是,怎能去争什么太子?再说即使我有这样的实力,也没有这个资格呀!真是杞人忧天。”
平娃似乎明白了,点着头道:“平娃知道了。可那妮子的事情咋办?已经把东西采办完了……”
“好呀,既来之,则安之,就依兄弟所言,先把她留下,等你嫂子来后,把人交与她发落。”
“三哥不打算真纳了她?这妮子长得也不赖呀,有她为三哥端茶倒水,平娃也放心。”平娃真诚地说。
李从珂笑着道:“三哥哪里真有这心思?这样做无非是遮人耳目。明日你差几个人,备一挂好车,回洛阳一趟,带去我一封书信,把你嫂嫂接来后再从长计议。你到虞乡后,要装出一副对三哥不满的样子,设法与药彦稠接近,套他点话出来,看看他们准备如何动作。我觉得单凭秦王,他是不会这样做的,肯定有幕后主使。刚才那妮子说到个紫云观的老道?这人是谁呢?三哥从未听说过,一定要设法找到此人,以防不测。你可明白?”
平娃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说话到了第三天头上,李从珂在凤翔节度使的府邸里大宴宾客,凤翔的大小官员来了一百多人。他们原本是来祝贺平娃娶妻,来后才得知是殿下纳妾,一个个都似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谁也不敢挑明此事,只是糊里糊涂地坐下,糊里糊涂地饮酒。
虽然不是明媒正娶的婚庆大典,但也很是排场、热闹。大门楣上也挂起了红布帐,满院张灯结彩。仪式进行的比较简单,银喜姑娘在赵妈的陪伴之下,与在座的宾客每人敬了一盏酒就算了事。这些宾客们看到美若天仙的银喜小姐,大为惊叹,无不夸赞她的美貌,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殿下要纳妾了。都道是潞王被美色所动,临时变卦,人们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都在暗暗讥笑李从珂。
凤翔通判韩昭胤看到银喜,大吃一惊,因为他曾在洛阳的“红春院”见过这位倾国倾城、名噪一时的小姐。那时,他刚参加完科考的殿试,等着发榜,曾与几位考生慕名前来听银喜小姐唱曲。他第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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