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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山是个善于掩饰内心的人,当然他也是个善于掩饰自己的身份的人。去这个女会计家,他不能公开自己的县长身份,否则这件事就变成笑话了。县长亲自到一个被人强奸的女人家里了解情况,这算哪门子事啊?这肯定会被无数个小报头版头条刊登,王青山可不想出现这种后果!
所以,他特意选了个星期天,又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貌,当然这是反方向整理,这么一打扮,往日风度翩翩的一县之长,便变了大样子。
王青山费这么大力气去完成这件事,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修这条路是他当县长一来的第一件大事,如果这件事搞不利索,那么他这个县长就刚迈步就摔了一个大跤,虽然还能站起来,但以后恐怕就会瘸了。这事说小就小,但说大就非常大,王青山明白,有个好的开头会比什么都强,现在自己乔装打扮去了解一个女会计的事,那么对日后自己的工作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了。
女会计的家也是燃翼的,但却是在一个山村里,这个村王青山没去过,但他知道,这也算是燃翼县的贫困村。这村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村里的低保率最高,全村二百户人家,七百口人,却有一百多人吃低保,这在别的地方并不多见,但在燃翼却是个活生生的现实。
王青山是特意坐公交车去的这个女会计潘小荣的家,这是一个四面环山,风景秀丽的小山村。从县城到这个山村,二十几公里的路,王青山却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两个小时的车程,王青山想了很多。作为一个县长,他要做的是很多,单单是修路这就是个非常庞大的工程,虽然‘村村通’喊了很多年,但真正落实的基层难度却非常的大。其他平原城市,搞村村通建设很容易,但山村却不一样,比如这个小山村,本来人数就不多,进入到这个村子,却要翻越十几座山头,修路需要花费很大的人力物力和才力,况且县财政如今又这么紧张,王青山感觉肩上的胆子很重,但他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而且他决心在他执政期间,要让燃翼的老百姓出的去门,进得了村。
小山沟里的老百姓非常朴实,跟外界接触的少,所以王青山这个陌生人来到村里,大家几乎都不会认出他是谁,而且村里留守的百分之八十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他们平日里根本就不关心政事,县长的名字几乎都叫不上来,更不要提认识他了。他打听潘小荣的家,别人无非就是多看他几眼,根本就想不到他会是燃翼县的县长。
顺着村里的小路,王青山发现这个村的确很穷,虽然他去过很多山村,但像这般穷的还真不多。村里的房子几乎都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石头房子,低矮不说,连个院子都没有,并不是说地不够,而是他们根本就垒不起。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去外地打工,剩下这些老人孩子们更没有经历和能力去垒院墙,每家每户几乎都养着一群鸡,这可能是这些老人在经济上的最大来源吧。
拐了几条胡同,王青山终于来到了潘小荣的大门口。说是大门,其实就是用树枝困扎成的一个栅栏,院墙都是用树枝扎起来的,房子看上去有三间大小,房门上侧被屋内的灶台熏的漆黑,王青山很庆幸,房门是开着的,他轻轻地推开栅栏,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句:“有人么?”
很大一会,屋内才传出一位老妇的声音:“谁啊?”
话音刚落,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拄着一根棍子蹒跚的从房门里面走了出来,见到院子里的王青山,她先是一愣,接着便问他:“你找谁啊?”
王青山看了老妇一眼,她的背有些驼,面容漆黑,像是门框上的颜色,头发有些凌乱,但并不是那种不打理的样子,上身穿着一件深色的棉袄,下身穿着一条洗的已经发白的裤子,脚上是一双经典的手工布鞋,她一只手拄着棍子,另外一只手扶着门框,好像是腿脚有些不利索。
王青山估计这应该是潘小荣的奶奶,潘小荣刚毕业,岁数应该也大不了。王青山站着没动,笑了笑,对老妇道:“大娘,请问这是潘小荣的家么?”
老妇瞪着眼看了王青山足足五分钟,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王青山看得出,她对自己是很防备的,但作为一个山里人,老妇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素养抛弃,她看完了王青山,便问他道:“你是哪个?”
王青山知道,自己并没有走错门,他笑了笑,道:“大娘,我是小荣的朋友,过来看看她。”
王青山来之前是买了点东西的,一箱牛奶,一些水果,他觉得自己不能空着手去,不管潘小荣家庭条件怎么样,看得起看不起自己的东西,自己都要表示一下对她家人的尊重,而且张继松自称是潘小荣的朋友,就更应该表示一下了。
老妇迟疑了片刻,觉得王青山面相上也不像是坏人,便咳嗽了一声,说:“哦,那你进来吧。”
王青山这才提着东西跟着老妇进了屋,在院子里王青山就看得出,这个家并不富裕,但进了屋他才知道,这哪是不富裕,简直就是穷的一清二白,屋里的光线很暗,王青山的眼睛适应了近一分钟才看清了屋里的陈设。
正对着屋门的是一张老的发黑的八仙桌,两侧摆着两张圈椅,已经磨出了光,八仙桌的左侧是一个灶台,下面堆了一堆柴火,灶台旁边是一个水缸,水缸前面是一个石头垒的台子,台帐放着油盐酱醋,八仙桌的右侧是一张床,确切的说应该是炕,炕上躺着一个男人,好像是睡了,被子已经被烟熏的看不出颜色,炕旁边摆着两张凳子,其中的一张凳子上坐着一个女人,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屋顶,有人进来,她并没有为之所动,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
除了这些,王青山在这间房子里看不到其他东西了,老妇走到炕前,推了推躺在炕上的男人,说:“她爹,闺女的朋友来了。”
退完了男人,老妇又对着发呆的女人说:“小荣啊,你朋友来看你了,你认识他么?”
王青山愣了,什么?这个老妇竟然是潘小荣的母亲,那么躺在床上的就是她的父亲了,这个两眼呆滞的女子竟然就是刚毕业的潘小荣。
王青山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虽然他之前有思想准备,觉得她家也不会多富裕,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王青山有些意外,而且很意外。
炕上的男人翻了翻身,他并没有睡着,听了老妇的话,他扭过头看了一眼王青山,笑了笑说:“来了?坐,坐吧!”
王青山迟疑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八仙桌上,然后坐在桌子左侧的圈椅上。
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也是个家,屋里除了一盏电灯,竟然连个电器都没有,而且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潘小荣看上去并不是很精神,自己从进屋道现在,她几乎是纹丝不动,如果你不看她的眼睛,根本就想不到这是个活人。
老妇给王青山倒了一杯水,床上的男人很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啊,我下不来床。”
王青山赶紧起身,客气的说:“大叔,没事,您别动了。”
男人勉强的笑了笑,说:“您是小荣的朋友啊,唉!你看这孩子,一直就这个样。”说完,他又叹了口气。
王青山已经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他重新看了一眼潘小荣。虽然她的眼神有些呆滞,但颇有几分清秀,如果仔细打扮一番,肯定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只是身上的衣服跟她的年龄有些不配,而且头发也没经过打理,显得有些凌乱,可即便是这样,也难掩她的青春靓丽。
王青山不明白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这个疑问此时此刻他却不能问,只好回答了男人一句:“恩,对,今天我正好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
此时,老妇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把花生和几个柿饼,放在一个瓷盘里,端到了王青山面前,没说话。王青山有些感触,自己和这家人素昧平生,他们虽然拿出的东西有些寒酸,但他明白,或许这就是他们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了,王青山不想在呆着这个屋里,他受不了。
老妇刚想离开,王青山站了起来,对她小声说:“婶子,我跟你说几句话,你出来一下。”
老妇看了看王青山,又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男人,跟王青山来到了院子里。
老妇找了两个树墩子,跟王青山一人一个,坐到了屋外。
在王青山心里有太多解不开的疑问,但他不敢直接问,怕引起老妇的警惕,便对老妇说:“婶子,你们家还有地么?”
老妇说:“地倒是有点,但没人干,租给别人了。”说完,她摇了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王青山接着问她:“你们家几口人啊?”
老妇说:“四口人。”说完,她的肩膀稍微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接着说:“哦,不,三口人。”
王青山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脑子不好使还是另有隐情,但几口人这件事都说错了,肯定不是正常现象,没等王青山再问,老妇解释道:“小荣原来还有个哥哥,年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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