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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朝堂的纷扰,第一回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女人,突然还有些不习惯,我抱着经儿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想起那些风谲云诡的争斗仿佛都已是隔着尘烟的前世。
我还是会去想起严世蕃,想起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想起入狱之前他问我的那个问题,阳光从指缝穿透,隔着茂密的树叶,我仿佛窥见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新希望。
也许可以试试?
这时,经儿在我怀里低吟了一声,我抱起他放腿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然而这才没动几下,我这具身体就咳了起来。
是的,陆判这次给我安排的躯壳虽然是个花容月貌,但身体不行,那日我失足落水被人救上来后就送回了陆府,当时,第一个赶来的正好是六号,以为我没了气,当场一吓,直接把病恹恹的自个儿给吓死了,这才有了我趁虚而入。
只是先前习惯了陆炳那具生龙活虎的体质,如今要面对现下这孱弱的身子骨,看来还有待时日呢。
我叹口气,低下头,经儿正从怀里抬起脸,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我。他那类似廉之的长相和他的家族,总会让我心中泛起一阵酸痛,于是更加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
他仿佛能感受到,将脸颊贴在了我温暖的手心上摩挲,其实那日我在大火中救下他以后,他不知受了惊吓还是何种原因,一夜之间变得不会说话了,再加上如今陆炳和我关系匪浅,所以府里人都以为是陆炳和六号的私生子,妾室们也不是很待见,背地里常有小哑巴的流言传出。
其实,我倒觉得这种事情不是很奇怪,在现代常有儿童患有心理疾病型的失语症,如果加以引导还是能够治愈的。
“经儿,来和我学,姐姐,叫姐姐。”
经儿眨眨眼睛,发出了几声咿咿呀呀的奶声,又钻进了怀抱里。
“经儿你这样可不行,来,跟着我再念一遍,姐姐。”我又把他拉出来,逼迫他对视我的眼睛,然而他不情不愿的表情倒像是要哭了似的。
“哪有孩子一开口就唤姐姐的,得叫爹娘。”不知什么时候,背后的人影逐渐走近,他淡漠无痕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那看似无所谓的态度里又好像总在关注着什么。
我瞥他一眼,淡淡回道:“你管我,我新式教育,我乐意。”
他没理我,只是往前走了几步,从我手中抱起经儿,在阳光下看着他道:“现在跟我学,爹爹。”
我看着经儿摇头晃脑的样子,嘲笑他道:“别白费力气了,姐姐和爹爹都是基础词汇,他学不会前一个,自然也不会念后一个。”
“爹爹,经儿再学一遍。”
我咯咯的笑着,没想到这陆炳还挺死脑筋的,然而没过一会,那孩子居然列开了嘴,露出几颗奶牙,嘴里发出了模模糊糊的词语:“爹·····爹······”
顿时,我像被雷劈了一样惊讶的望着他俩。
他却对我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语气里含着得意:“看见了没,你那什么新式教育不管用。”
我一时被他呛得没话说,只能对着经儿瞪眼道:“臭小子!也不想想当初谁把你救出来的,小白眼狼!哼!”
然而他不以为然的把经儿放回了我的手边,带着一丝故意那样说道:“经儿,你看,都怪你没叫娘,她生气了,再叫一声娘罢。”
“喂喂!你不要乱教小孩,我才不是他娘。”我赶忙抓住经儿道:“宝宝,别听他的,叫姐姐。”
“荒谬,你现在什么身份,哪有叫姐姐的道理。”
“也是哦,比你还矮了一辈,那叫姑姑,总之不能叫娘。”
“娘······”奶声奶气的喊声又给我带来了一道惊天雷,看着面前这小家伙仍然笑的一脸纯良,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即将成型的熊孩子。
“行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明日我准备去城外祭拜曹国公一门,你准备准备。”
我看着他的眼睛,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收敛了笑,掌心若有若无的抚摸着经儿的脸,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城南种着一片桑梓林,每当风来的时候,叶子便会发出簌簌声,仿如是无人的低泣,而他们的墓就背靠青山,像生前那样,保持着什么,又互相守望着什么。
我牵着经儿,他看着面前两座孤零零的墓碑,和摇曳的香烛,无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不解,我推了推他:“经儿,过去。”
他摇摇摆摆的走了过去,学着陆炳的样子鞠了几躬。
“跪下来磕头。”陆炳说。
也许孩子永远不会明白在这两座冰冷的石碑下发生过什么,但他还是听话的,笨拙趴在地上磕了几下。
这时,周身一缕清风环绕过,我终于忍不住抽涕着酸酸的鼻子,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对经儿好。
回去的时候,陆炳有事,先回了镇抚司,我和经儿坐上马车跟随家丁先回府。
我从车窗遥望他绝尘而去的身姿,心里头也知道他最近肯定是极忙的,毕竟自敬之走后,北镇抚司的事情就落到了他身上,再加上后来夏言辞官,让昔日多与夏言密切的陈寅也连遭弹劾,如今指挥使的位置只是时日问题。但转而一想,也幸好他回来了,若真是叫我去面对北镇抚司未见得能得心应手,就像严世蕃说的,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做锦衣卫,还是太过妇人之仁。
这么一想起严世蕃,我心中又叹了口气,过去我与他从未分别这么长时间,如今约莫半年不见的严公子,不知是何样了。况且我现今不在朝堂,内内外外是个什么情形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夏言走后,有严嵩在他应该吃不了多少苦头,上回我就是准备去看他,不想失足落了水,如今若告诉他我变成了个女的,不知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我在脑海里念念叨叨的没完,却没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还是经儿拉了拉我的手,我才抽回了思绪。
“何事?”我掀起帘子向赶车的家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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