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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我还拿你当恩人念想,一直在找你,哈哈,我与你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们要这样对我?”萧洪死死瞪住沉默的吴青湘,一把掀翻挡在二人之间的桌案,欺身而上,“说话!他是哑巴王,你也装聋作哑?好,你不说,我就去问光王,问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非要将我耍得死去活来!”
“不。”一直木然忍耐的吴青湘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惨白的脸终于有了活气,却是目光惊惶,泪意闪动,“你想怎么对我,随便你。只有这件事,你不能对他说。”
萧洪愣了一下,有点摸不清她这句话的意思:“我怎么就不能说?光王在怕什么?不对……是你在怕。”
他从吴青湘瞬间剧变的态度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心虚之处,不禁冷笑着嘲讽:“看来你也没那么忠心。”
“随便你怎么说我,”吴青湘双唇微微哆嗦着,低声道,“反正你有多少怨气,都可以撒在我身上。你如今已是身份高贵的国舅,就念在这一点上,又有多少怨气是撒不完的呢?”
萧洪看着她瑟瑟发抖,如待宰羔羊一般,却一脸决绝地说出这番话,心底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股火气,让他“当啷”一声将袖箭丢在地上,大吼了一声:“滚!”
吴青湘一怔,有点迷惘地望着萧洪铁青的脸,一时竟忘了反应。
“你这副恶心的样子,让我什么兴致都没了!还不快滚!”
她瞬间回过神,顾不得胳膊上的伤口,如蒙大赦一般拉起破碎的衣襟,飞快地往堂外跑。
萧洪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九分怨憎与一分牵挂纠结在心里,让他一口气憋得喘不上来,索性放声高喊:“阿青!”
“在!”一直守在堂外的侍儿立刻跑进堂中,惶惶不安地问,“郎君有何吩咐?”
“你随便找件衣衫,给那女人送去。”萧洪脸色铁青地吩咐,又郁闷地叮嘱,“追快点,她的腿脚快着呢。”
吴青湘逃也似的回到光王宅,一路走到自己住的小院,中途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身上披着别人的衣衫。起初她惊魂未定,待到躲在房中渐渐恢复冷静,便意识到这座宅子里根本无人在意自己,哪怕生性再要强,也委屈地暗暗掉了一阵眼泪。
她险险逃过一劫,黑雾一般庞然而幽森的后怕却如影随形,开始不分昼夜地折磨她——萧洪不但掌握了她的弱点,还掌握了李怡的,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将他们置于死地。
这个致命的秘密让她仿佛陷进了一个噩梦里——梦里她和李怡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也许下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然而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她仍然没有勇气对身旁人坦言一句:“殿下,在我们脚下就是悬崖。”
这是吴青湘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怯懦,都到了这步田地,她依旧心存幻想,觉得自己也许可以不动声色地扭转事态方向,让李怡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脱离险境。
就这样,她魂不守舍、胆战心惊地等了一天又一天,所幸萧洪并没有张扬这件事,生活依旧风平浪静。
转眼到了十月十日,适逢天子生辰,宫中大设宴乐,李怡与晁灵云、吴青湘一同入宫赴宴,为李昂庆生。
郑太妃自从听说爱子遇刺,一直牵肠挂肚,这天跟着太皇太后入宫,自然要找机会与李怡见上一面。
于是当盛宴行至深宵,趁着满座酒酣耳热,母子俩默契地先后离席,悄然走到殿外。
在远离月光的无人之处,母子俩刚碰头,郑太妃立刻握住李怡的双手,淌着眼泪问:“怡儿,你伤到哪儿了?伤口还疼吗?”
“放心,一点小伤,早就愈合了。”李怡安慰着郑太妃,打量她瘦弱的双肩,不免担忧地问,“自我生辰那日一别,母亲看着似乎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在兴庆宫过的不好?”
“没什么不好,只是苦夏之后,饮食上依旧没什么胃口,这才看着瘦了些。”郑太妃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便问,“灵云还好吧?方才我远远瞧着她的肚子,应当这两天就要生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嗯,太医说就这几天生,我快要做爹爹了。”一提起灵云,李怡的唇角便不自觉地向上弯。
“重阳那天陪着太皇太后去寺里祈福,我顺道给她求了一个安产符,今天特意带了来。”郑太妃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袖中摸索,叮嘱道,“回头你替我交给她,让她记得随身佩戴。”
“多谢母亲费心,只是以后别再弄这些符咒了,免得被太皇太后发现,她又要借机大做文章,刁难我们。”出于对郭太后习惯性的谨小慎微,李怡好意提醒母亲,却在看着她掏神符时,忽然目光一动,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等一等,这是怎么回事?”
郑太妃浑身一僵,惊慌地被李怡撸起袖子,露出了包扎着白布带的胳膊肘。
自救之道
郑太妃用另一只手将袖子拉好,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事,只是一点碰伤而已。”
李怡注视着她目光躲闪的笑脸,只说了一句:“母亲,我九月刚受过外伤。”
郑太妃的脸色瞬间一僵,一如往日面对无法解决的难题时一样,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你在兴庆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就不能告诉自己唯一的儿子吗?”
他郑重的语气让郑太妃鼻子一酸,抬头望着爱子,含泪哀求:“怡儿,我眼看着就要抱上孙子了,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你就不要再让我操心了,好不好?”
“你要我闭上哪一只眼,才能装作看不见你受苦受难?”李怡沉声反问,凝视着她泪光闪烁的双眼,冷冷道,“母亲,我若那么做,就成了猪狗不如的畜生,延续子嗣的意义又在哪里?”
郑太妃说不过自己的儿子,干脆闹起了脾气:“你在生辰宴那天,明明都已经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能够出尔反尔!”
“是,当初看着灵云有了身孕,我也满心期盼,愿意听从母亲的主张。可是这不意味着我就要做睁眼瞎,知道你在兴庆宫里受折磨,你让我怎能继续守着妻儿,安心度日?”李怡握着母亲的手腕,自责道,“那时是我疏忽,忘了太皇太后是个什么人,她没能从灵云身上解恨,怎么可能不拿母亲泄愤呢?母亲此刻连挣扎一下都没力气,不会以为我没发觉吧?她到底对母亲做了什么,最好还是由你来告诉我,免得被我用其他办法打听出来,到时我更加不可能善罢甘休。”
“怡儿,你……”郑太妃吞吞吐吐,还在犹豫。
“看母亲的伤势,必然需要太医换药包扎,常在兴庆宫侍奉的太医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你替她遮掩,也耽误不了我多少时间。”
“你别去打听,万一被她知晓,徒增是非。”郑太妃看看自己的胳膊,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辛酸和委屈再也按捺不住,随着眼泪一并涌出,“前阵子她身体不爽利,硬说太医开的汤药缺一味人肉做药引,就从我胳膊上剜了铜钱大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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