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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市井生活锻炼出的灵敏嗅觉,让萧洪凭直觉断定,这袖箭对吴娘子来说一定是一个大大的把柄。
哼,这帮人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呢。他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从怀中掏出一缗沉甸甸的铜钱,撂在了酒桌上。
九月初,王守澄的心腹郑注入京,侍御史李款立刻以“内通敕使,外连朝士,两地往来,卜射财贿,干窃化权”的罪名弹劾郑注。
十日之间,弹劾的奏章连上了几十道,侍御史攻势凶猛,连一贯横行霸道的郑注都有些怕了,索性躲在王守澄的右军大营里,做了缩头乌龟。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马元贽伤势恶化,王践言等人不愿坐视大计泡汤,与马元贽商量了一宿,决定由他的副将李弘楚出面,去说服左军中尉韦元素加入他们的计划。
于是弹劾郑注,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
“是有听说,那又如何?”韦元素请李弘楚坐下,狐疑地问,“难不成你半夜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谈这个?”
“左右营虽然表面和气,其实一向势同水火。如今形势大好,大人何不抓住机会,趁机剪除王守澄的羽翼呢?”
韦元素被这提议吓了一跳,瞪起眼打量着李弘楚,啧啧叹道:“好小子,胆子倒不小,你是何时动了这份心思的?”
“任谁听说了侍御史的弹劾内容,都会义愤填膺,”李弘楚镇定地回答,“郑注这个妖人,奸猾无双,若不趁着他羽翼未丰时动手,等他将来翅膀长硬了,一定会变成危害社稷的大患。”
韦元素耳根子一向有些软,听了李弘楚的话,也甚为感慨:“你说得没错,这人先是依附王守澄,做了昭义节度副使,如今又巴结着刘从谏,内外勾结,沆瀣一气,若不趁早将他除去,只怕将来不但危害社稷,连你我都要断送了性命。”
“大人英明。”李弘楚赞叹了一声,随后向韦元素献计,“等过几日郑注入京后,大人就借口自己生了怪病,请他到左军大营来诊治,到时末将会在一旁侍奉,只要大人使个眼色,我便立刻将他擒到帐外,直接乱棍打死。”
韦元素听了他的计划,想了想,又有点顾虑:“如此先斩后奏,万一圣上怪罪下来……”
“大人无须担心,到时大人只管去面圣请罪,历数郑注的罪状,王践言、杨承和两位枢密使会在一旁进言,齐力为大人脱罪。”李弘楚保证完,又低声道,“其实何止是我们想除去郑注,圣上也早有此心,只不过因为忌惮王守澄,不便公然出手罢了,小人敢用性命担保,大人绝不会因为锄奸而获罪。”
韦元素沉思片刻,终于点了头:“好,此事就照你说的办吧。”
事不宜迟,转天午后,李弘楚便前往右军大营,先去拜见王守澄,向他禀明左军中尉忽然得了怪病,药石无效,需请郑注前往医治之事。
“韦元素得了怪病?”王守澄假意关切,神色间却满满都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郑注的确精通医术,去左军大营为他看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这位心腹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他若不敢去左大营,我也不好勉强他。”
“大人说得是,”李弘楚笑着附和,言辞恳切地央求,“只是左军中尉眼下腹痛如绞,一个时辰要便血七八次,整个人都瘦脱了形,末将实在不忍心见他被病痛折磨,还求大人怜悯。”
王守澄听他说得可怜,皱着眉考虑了片刻,到底还是松了口:“这样吧,我把郑注叫来,当面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答应随你去,我就放人,如何?”
“多谢大人。”李弘楚连忙道谢。
王守澄便派人去叫郑注,李弘楚之前从没见过此人,只从别人口中听说他如何奴颜媚骨,老奸巨猾,不由提起一颗心,等待着这个声名狼藉的人走进大帐。
须臾,只听帐外传来一声笑语:“大人找我?”
区区四个字,那抑扬顿挫,字正腔圆的嗓音,堪比长安歌喉最婉转嘹亮的优伶,让李弘楚刹那间生出一种玉珠落冰盘的错觉,不由生生愣住。
吮痈舐痔之辈
随着一抹衣香徐徐而来,一道玉树临风的白衣身影直入帐中,李弘楚的心猛地一跳,不由手心微微出汗,然而当他定睛望去,落入他眼底的明明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却因为眼角眉梢间荡漾的笑意,使得大帐生辉。
如此风采出众的人物,就是被人贬称为“水族”的郑注吗?就在李弘楚心怀警惕地打量着郑注时,与王守澄见过礼的郑注也将目光投向了他:“这位将军瞧着面生,但不知如何称呼?”
“他是左军大营的副将李弘楚。”王守澄在上座开口引荐。
郑注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说些“久仰久仰”的客套话,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盯着李弘楚看,露出一抹极为真诚的笑:“大人往日说左军大营卧虎藏龙,我心里一直不以为然,今日见了将军,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大人谬赞。”李弘楚笑笑,心想此人果然是个阿谀奉承的高手。
郑注素有眼疾,看远处的东西总是模模糊糊,于是又眯着眼望向王守澄,疑惑地问:“李将军专程从左营过来,一定是有要事与大人商量,大人召我前来相陪,可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我与李将军没什么要事商谈,是左军中尉韦元素突然得了怪病,军中医师束手无策,想请你过去诊治,你可愿意跑一趟?”
“韦大人病了?”郑注脸色一变,仿佛真的急人所急,对王守澄道,“我那一点浅薄的医术,本不该在人前卖弄,但李将军特意前来相请,我若不去,一是辜负了韦大人与李将军的盛情,二是担心又被那些搬弄是非的小人借题发挥,毁谤我与大人,所以我还是得去一趟,兴许韦大人的病,我真的能够想出一点办法。”
王守澄笑着听完他的话,点头应允:“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去一趟吧。”
郑注得了王守澄的准许,便跟着李弘楚前往左军大营。神策军左右二营隔着一座大明宫,两人骑上马在禁苑中飞驰,快马加鞭,不多时便抵达了左军大营。
此刻韦元素正躺在大帐中装病,郑注与李弘楚并肩走到帐外,忽然停下脚步,在李弘楚诧异的目光下,弯下腰卑躬屈膝地进帐。
如此大礼,连李弘楚见了都不禁汗颜,跟在他身后劝道:“大人不必如此拘礼。”
“下官第一次来左军大营拜见韦大人,却是因为大人贵体违和,真是忧荣参半,惶恐不已。”郑注一路弯着腰走进帐中,跪地请罪,“韦大人乃是国之栋梁,岂容下官这一点粗浅的医术在大人面前卖弄?然而事急从权,下官才疏学浅,万望韦大人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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